啟夫微安 作品

105. 第一百零五章 王姝發動了

 除夕這日一大早,天兒又下雪了。西北的風雪像刮骨的寒刀,刮在人臉上能連皮帶肉。馬車行進困難,大風颳得人睜不開眼。袁嬤嬤趕到王宅這邊時,王姝人正在後廚指使格桑麻做爆米花。這個時代,物資條件比不上後世。許多後世爛大街的小吃,在現在都算是沒見過的新鮮零嘴兒。馬鈴薯和紅薯這等常見的冬日烤火必備,如今是根本沒有的。王姝在屋裡呆的悶了,就帶著一幫人折騰些零食甜甜嘴兒。正好庫房裡別的東西不多,幹苞穀粒兒堆得滿地都是。王姝往日不愛吃甜食,雖然早就知道爆米花的做法,今兒確實頭一次嘗試。袁嬤嬤披著一身風雪從屋外頭進來,聞著滿屋子的甜香,人都是木的。她搓了搓僵硬的手,好半天才緩過來。抬頭,一眼就看到挺著碩大的肚子,姿勢笨拙地坐在爐灶旁方椅上的王姝。王宅的丫頭們怕木頭太硬膈著人,特意給方椅上鋪了厚厚的軟墊,扶手上也捲了皮毛。此時她正歪靠著椅子扶手,一手抓了一把金黃噴香的東西往嘴裡塞。眼看著臉上毫無陰霾的王姝,袁嬤嬤莫名其妙地一口氣噎到了喉嚨眼。“咦?這麼冷的天兒,袁嬤嬤你怎麼過來了?”王姝將手心的爆米花一把全包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嚼著。一邊嚼一邊嗚嗚囔囔地歪著腦袋問她道。“今兒你不忙嗎?除夕哎……”“……”袁嬤嬤突然說不出什麼話來。她原以為王姝跟蕭衍行鬧了彆扭,多少會有些坐立難安。結果人王小君該吃吃該喝喝,絲毫沒把那點事兒擱心上。一時間,她不知該誇王姝沉得住氣,還是該說她心大的沒邊兒,什麼都不走心。見袁嬤嬤看著自己沒說話,王姝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盆。金燦燦的爆米花剛爆出來,還散著熱氣。格桑麻聽王姝的話往裡頭擱了一小杯牛奶。奶香奶香的,又脆又甜。她於是抓了一把遞過去:“吃嗎?剛出鍋的爆米花。”袁嬤嬤:“……”她還吃什麼?愁都愁死了。袁嬤嬤沒吃,王姝也沒非得讓人欣賞。這爆米花其實吃幾口還行,不愛吃甜食的,多吃幾口就有些膩歪。王姝優哉遊哉地吃了一小盆,拍拍手就準備回屋去。大過年的下雪,天冷的厲害。喜鵲和雲雀見她起身,一左一右攙扶著她的胳膊小心地往廚房外走。說實話,要不是小梁早早給所有人打過招呼,必須讓王姝動起來。她倆恨不得架著王姝,替她把路給走了。“小君……”袁嬤嬤見王姝起身,立馬起身跟上。王姝扭過頭看向她。袁嬤嬤對著這張無辜的臉實在是說不出太硬的話。她心中好好打了個腹稿,才將來意告知了王姝:“今天是除夕,爺憂心小君一人在外不便,特特吩咐奴婢過來接小君回府。”“?蕭衍行說的?”王姝倒不是質疑袁嬤嬤的話。她只是有些詫異,以她對蕭衍行高傲的性情瞭解,那人不太可能先向別人低頭的。袁嬤嬤心口一跳,王姝竟然直呼蕭衍行大名她是沒想到的。事實上,今兒有她來這一趟,不乏她從中耍了點小心機。畢竟倆主子和和美美的,孩子都要出世了,不能為了點矛盾就鬧掰。自然不可能說是自己自作主張。於是硬著頭皮點了頭:“是爺吩咐的。”王姝腳步一頓:“那我想要的,他答應了?”袁嬤嬤:“???”她身體驟然一僵,抬頭錯愕地看向王姝。……要的東西?什麼東西?王小君問爺要東西了?袁嬤嬤本想著糊弄糊弄,先撮合兩個主子和好,其他的都好說。沒想到這裡頭還有別的。她當即心裡把話不說全的莫遂罵的狗血淋頭,直罵他不會辦事兒,鬧得她如今不知該怎麼應對。不曉得王姝問自家主子要了什麼,袁嬤嬤也不敢擅自答應,就只能含糊地想要帶過去。“看來是沒有。”王姝一看她這態度,心裡立即就明白了。她跟蕭衍行冷戰的這段時日,要說一點不難過是不可能的。蕭衍行是個很有魅力的男子,刨除他的身份,他本身就很討人喜歡。但喜歡不能當飯吃,有些事必須要做,且王姝既然已經做了,就必然得有個結果。不然她硬跟蕭衍行僵持這小半個月的意義何在?“小君……”袁嬤嬤沒想到王姝脾氣這麼倔,當即勸說道,“甭管你跟爺置什麼氣,這除夕還得一起過不是?你總不能懷著孕一個人在外頭過年吧?”“也不算是在外頭,這不是在我自個兒家呢麼?”王姝可不會輕易受人忽悠,“過年自然是跟自家人在一塊守歲,這才叫過年。”袁嬤嬤被噎住了。嚴格來說,王姝對外都沒出嫁。除了蕭家人知曉她進了蕭衍行的後院,外人還不知她跟蕭家的關係。王姝這麼說也沒錯。“小君……”“嬤嬤你回去吧,”王姝也不為難袁嬤嬤,“我跟蕭衍行之間的事情沒個定論之前,還是莫湊到一起為好。”袁嬤嬤還想再勸,但王姝以身體不適為由,先回屋歇息了。姜嬤嬤欲言又止的,回頭看了袁嬤嬤好幾眼。最終什麼話也沒說,跟著王姝走。目送主僕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袁嬤嬤站在後廚的門前,心裡堵得慌。這時候也不好追上去的,王姝的肚子已經八個月,平常跟她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氣出好歹。何況逼迫她回蕭家,把人給氣著了,那可不得了。王宅的人自然是向著自家主子的。沒辦法,袁嬤嬤只能無功而返。她的馬車走遠,姜嬤嬤站在門邊兒就忍不住深深地嘆氣。她心裡害怕自家主子跟蕭衍行鬧過了火,將來不好收場。自古以來,女子出嫁從夫。主子這般強硬,可如何是好啊!思來想去,姜嬤嬤只能去前院尋王玄之。伺候王姝這麼久,她其實也明白王姝真實的性情是有些冷硬的。一旦決定了什麼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王家估摸著說話還能叫王姝聽兩句的,也就王玄之這唯一的親弟弟了。姜嬤嬤心裡慌得跟貓爪似的,生怕王姝這獨一份的寵愛會被她自個兒給作沒了。她人到外院的時候,袁嬤嬤也正回到蕭宅。王家離蕭宅有些距離,大雪天馬車走得艱難,來回這麼走一趟一上午就過去了。袁嬤嬤的馬車還沒到門口呢,門房就已經張望了許久。等袁嬤嬤的馬車終於到了,在門口撞見了莫遂。莫遂從蕭衍行的院子過來,兩人一個照面,袁嬤嬤直接給了他一個冷臉。莫遂心裡著急,扭頭一個勁兒地往馬車那邊打量。等半天,沒見馬車的車簾子掀起來,更別提人。於是厚著臉皮追上袁嬤嬤:“嬤嬤,這是怎麼了?王小君人呢?”“人?什麼人?”袁嬤嬤心裡不舒坦,跟他說話句十分不客氣。她一邊提著裙襬快步上臺階,一邊沒好氣地甩臉子道:“你想想你乾的好事兒,還來問我要人?爺跟小君的事兒你不跟我交代清楚內情,我稀裡糊塗地去這一趟,沒被小君給趕出來都是她客氣了。”莫遂沒明白她突然的又在氣什麼,他只關心一件事:“小君沒跟你回來?”“這不是明擺著呢麼!”“啊?!”莫遂頓時頭皮發麻,失態地嗷了一聲,“這可怎麼辦啊!大過年的她不回家,爺不得氣死啊?”“呸呸呸!大過年的什麼死不死的?你這張破嘴兒要是不會說話,就趕緊地閉上!別成天在這亂叭叭的惹人煩!”袁嬤嬤都快煩死了,這小子還在這嘰嘰歪歪。“嬤嬤,這可怎麼辦啊,主子一大早就問過一趟了……”“去去去,你別在這煩人!”把莫遂趕去一邊,袁嬤嬤也愁。回來了自然得去蕭衍行那兒稟告,可事兒沒辦成不好交代。人在屋外頭轉悠了幾圈才推開了門。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袁嬤嬤還沒跨進去,遠遠地看到靠窗邊兒正寫著什麼東西的人。只見那人頭戴金冠,一身玄底繡金紋的錦袍。袁嬤嬤的眼角突突地一跳,暗道不好。這衣裳都拿出來了。窗邊那人已經緩緩從書中抬起了頭,半邊的臉頰被窗外的光描出一層熒邊兒。“回來了?”清冷的嗓音在安靜的書房響起,袁嬤嬤不敢耽擱,快步走了過去。袁嬤嬤一個激靈,立即行了一禮:“回主子,是奴婢回來了。”“嗯。”蕭衍行啪嗒一聲擱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就只有一個人,眉頭一皺,“王姝人呢?”袁嬤嬤身體一僵,沒說話。蕭衍行眉梢那幾不可見的愉悅淡淡地斂了起來。他目光越過袁嬤嬤落到她的身後的庭院,庭院裡頭也沒看到王姝的人影。屋內屋外,就袁嬤嬤一個人。須臾,又重新落回到袁嬤嬤臉上,那目光一時間猶如千斤重。“回主子,小君說,除夕要與家人一起守歲。”袁嬤嬤猶豫再三,原話複述。蕭衍行:“?”“就是,不回來了。”她木著臉又補了一句。話音一落,書房的溫度瞬間冷下來。上首端坐的蕭衍行臉上一瞬間鐵青,他緩緩地坐直了身體,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用力地握緊。嘴角垂下,冷冷地問:“不回來是什麼意思?”袁嬤嬤心裡跟打鼓似的,頭皮都有些發麻:“小君那肚子,也確實不方便走動……”蕭衍行沒說話,眼神冷的跟冰似的。袁嬤嬤心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只能硬著頭皮學王姝的話,“奴婢過去的時候,小君問奴婢,她想要的,爺答應了麼?”答應?他絕不可能放她走!她要的,就沒有答應這個可能!“好,好得很!”她倒是硬氣,蕭衍行氣笑了。他著實倒是沒想到自己已經派人去接她了,王姝竟然不順著臺階走下來。這丫頭當真以為他沒了她就不行麼?!“她不回來正好!你帶人將剛運來的那些東西全分下去,一件不留!”袁嬤嬤不敢耽擱,立即應諾退下。快走到門邊兒又被叫住。袁嬤嬤後腦勺都是木的,心驚膽戰的轉過身。“……她這段時日都在做什麼?一點動靜沒有。”這袁嬤嬤哪裡知道?她日日忙著蕭宅上下的庶務,也分不出心思去盯著王宅的一舉一動。但想了想,老老實實回道:“奴婢去到王家時,小君在搗鼓新鮮零嘴兒。好似叫什麼爆米花,甜香甜香的。這般也是無奈,小君月份大了,嘴饞是難免的。府上的人不敢虧了她的嘴……”她的話還沒說完,裡頭就傳出了嘭地一聲,書本砸在桌上的聲音。蕭衍行氣得不行,難得氣得頭髮昏。時隔半個月,他耐著性子在這等著王姝自己想明白。結果這死丫頭不僅沒有為他的冷落難過,還優哉遊哉地搗鼓零嘴兒吃?這是把他忘到腦後去了吧?!估摸著今兒他若是不叫袁嬤嬤去一趟,她怕是都忘了他是誰!沒心沒肺的女人,他非得給她個深刻的教訓不可!袁嬤嬤心裡叫苦不迭,急忙道:“爺,小君的性子你也知曉,就是小孩兒心性。許久沒見爺,她也是想念的。不然不會一張口就問爺,只是小姑娘嘛,倔了一點。嘴上抹不開面子。奴婢今兒瞧著小君好似比上次見,消瘦了好些。人一瘦,肚子就越發的顯大。奴婢心想小君不回來不失一樁好事。“怕蕭衍行發怒,袁嬤嬤飛快地替王姝找補:“冬日裡這天氣,外頭路不好走。她那麼大的肚子若是磕著碰著,那可就不得了。再來,便是路好走,小君也是在外頭更安全。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勻。咱府上的後院人不算多,卻也不算少。小君懷孕的消息一直是瞞著後院的,若是貿然把人接回來。被她們知曉了,怕是會起禍端……少走動,正好能安穩些。”“你倒是挺護著她的!”蕭衍行冷笑道。其實,他又哪裡會不知?自己敢把人接回來,自然是有法子護人周全的。袁嬤嬤的這些話不過是為王姝不回來找補罷了。“奴婢這也是為了小君肚子裡的孩子著想……”蕭衍行的臉色終於是好看了些,但依舊難掩眉梢的怒意。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出去!”袁嬤嬤哪裡敢耽擱?麻溜地出去了。這麼容易就被安撫下來,袁嬤嬤心裡對王姝的分量又有了一個清醒的認知。王姝還不知蕭衍行又一次差點沒被她氣死,她心裡在盤算著別的可能。如果蕭衍行一直不鬆口,她不可能一直跟人冷戰。冷戰是有條件的,只有對方也在乎,這冷戰才有意義。若是對方不在乎,她單方面的冷戰不過是一場笑話。王姝心裡沉甸甸的,一直在思索著怎麼才能更好的跟蕭衍行交流,拿到平等對話的權利。但這人與人之間,除了情分,就是利益。王姝明白王家對蕭衍行的重要性,因為王家重要,她才有底氣跟蕭衍行嗆聲。但這底氣又建立在蕭衍行為人正派,講道理的基礎上。若是蕭衍行是那等殺人不眨眼的貨色,她其實連多說一句話的權利都沒有。畢竟特權階級以強權壓制她,王姝和她背後的王家是沒有多少抵抗之力的。王家的人脈太單薄,擁有偌大的家產,卻沒有相匹配的官家勢力。等同於幼兒包赤金行於鬧市。不說蕭衍行會出手強搶,只要他收回對王家的庇護,憑她自己跟王玄之兩人,怕是也不好守這萬貫家財的。遠的不說,一個陳良生她估計都不好對付。她根本脫離不了蕭衍行。王姝此刻能拿捏的,不過是蕭衍行對她的另眼相待和蕭衍行的品行。一旦蕭衍行捨棄這兩樣,王姝就陷入了被動。她盤算了下自己能作為籌碼的,最具有威脅效果的大約就只有肚子裡的孩子。但,這是王姝最不願意去做籌碼的東西。孩子是人,不是掣肘他父親的物品。細細盤算,王姝還有別的東西能拿出來談。例如她手中的那些種子,例如她擁有的超時代的科學知識。但這是王姝一直以來的精神依靠。她依靠這些來維持精神的獨立。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拿出來當籌碼。本質上,王姝還是清高,傾向於以自己本身的人格價值來獲得一份尊重。當然,王姝也不否認自己這般造作,其實是在試探蕭衍行的底線。她想知道蕭衍行對她的底線,可以低到哪一步。王姝的這番心思沒人知道,她在拒絕了袁嬤嬤以後就耐心地等結果。不過很可惜,一直等到天兒完全黑下來,也沒等來蕭宅的反饋。她心中不由失望,蕭衍行果然不是那麼好拿捏的人。不過這般也算在她的預料之中。蕭衍行高傲,說出來的話才會有效,此時不理會她的試探也正常。於是便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她該點花燈點花燈,該放爆竹放爆竹。事情沒辦,人還得好好活著。於是高高興興地與王玄之過了第一個只有姐弟一人的年。蕭宅此時卻截然相反,毫無過年的熱鬧。因為主子爺臉色陰沉,這個年夜飯吃的是十分壓抑。梅氏、柳氏等人雖好奇怎麼王姝年夜飯也不在府中吃,是不是真的被逐出了蕭宅,卻因為這個窒息的氛圍而一句話不敢問。花氏身體抱恙,起身都十分艱難。年夜飯,她只來露了個面就被人攙扶回屋了。楊氏一如既往的沉默,不知何時,她已經沉默到多看蕭衍行一眼都不敢。柳氏和梅氏倒是想說話,奈何兩人樑子結的太深。能稍微搭話的王姝消失了,她們就只能相顧無言。她們不是沒想過再試探試探主君的態度,畢竟年歲一年比一年長,她們還是老樣子。將來主君重回高位,新人進府,她們怕是會因為人老珠黃被棄之如敝履。可幾次看向蕭衍行,實在沒有這個膽子。主位上的蕭衍行不知離席了。府上沒有守歲的規矩,其他人若不想守歲,自可回屋去休息。蕭衍行一走,其他人也不會久留。頭一個走的一如既往是楊氏。楊氏就跟長在屋裡似的。沒人禁她的足,她自個兒不樂意出屋子走動。楊氏後頭走的是柳氏。劃破臉以後,柳氏跟梅氏如今是相看兩相厭。才不願意留下來跟她大眼瞪小眼。她一走,只剩下一個梅氏。梅氏賴在席位上幽幽地嘆氣,問身邊伺候的人:“你說,這王氏到底去哪兒了?快一年沒見到人了吧?”伺候的人哪裡知道?她們人在府中根本出不了後院,不過沒見著,不代表不能猜測。眼珠子咕嚕嚕轉悠一圈,小聲地猜測道:“估摸著跟以前那溫氏一樣,跑了吧。”梅氏一想,覺得極有可能。這兩個本地的商戶女,一看就是沒有什麼廉恥心。“罷了,跑就跑了吧。”梅氏雖然覺得後院無人說話,有些無趣。卻十分高興王姝跑了。哪怕主子爺沒有寵幸女眷的意思,她們還是覺得人越少越好。嘀嘀咕咕的說了一番話,她一個人也懶得放花燈,轉頭也回屋去睡了。蕭宅的毫無過年氣氛,王家兩個人卻過出了個非常熱鬧的年。該有的過程,一件沒少。要不是王姝肚子太大不好太累,估摸著還得出去放個花燈。王玄之被她嚇得心驚膽戰的。兩人吃了一頓年夜飯,王玄之便將她趕去睡了。自己一個人守歲。王姝玩過了也知曉輕重,她懷著孕不能熬夜。當下便打著哈欠回了屋子。除夕夜是不眠夜,夜裡不熄燈的。王宅內外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下午大雪停了,烏竺瑪帶著一幫人把院子裡的積雪全給鏟了,倒也不怕滑。喜鵲送來了熱水,王姝稍稍洗漱一番便上了榻,沒一會兒就睡熟了。睡到半夜,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麼,總覺得身邊多了個軟乎乎的東西。聞著味道有些熟悉。但奈何睡得實在太沉了,怎麼也睜不開眼睛。只能迷迷瞪瞪地抱住了暖烘烘的這個大東西,睡沉了。次日一早,她從床榻上爬起來,發現靠書房的窗戶是開著的。王姝有些奇怪,叫來喜鵲問。喜鵲對著窗戶看了半天,撓了撓頭:“估摸著是昨日夜裡沒插上栓,被風給刮開了吧?”王姝一想也是,昨夜她夢境之中確實聽到咣噹一聲。冬日裡夜間寒風大,能把嬰兒手臂粗的樹枝給颳得一節一節的,吹得窗戶開也正常。“往後記得插上栓。”王姝打了個哈欠,“不然早晚得著涼。”喜鵲訥訥的應諾。這之後,王姝發現,她這屋裡的窗戶總是會被風吹開。半個月裡總有那麼三四回。且每次她都能聞到熟悉的氣味和聽見咣噹一聲木頭砸在牆板上的聲響。且不說她心裡懷疑有鬼,就說過了年,涼州這邊突然間熱鬧了起來。花氏的身體不好了,非常不好。原本還能靠一口湯藥吊著命,如今身體已經到了藥石無靈的地步。蕭宅那邊日日有大夫進進出出的,卻總是沒有一個好的消息。府裡愁雲慘淡的,後宅的女眷一個年以後都跟著消沉。京城這邊後宮也是。鍾粹宮失勢以後,太子也跟著遭了殃。先前江南賑災款在經過這一年的追查,終於查到了太子頭上。大理寺把確鑿的證據扔到金鑾殿上,皇帝就算想替蕭承煥遮掩都遮掩不住。有那激進的朝臣以頭碰柱上諫,當庭要求太子返還賑災款。並且為江南死去的幾千百姓向天下謝罪。原先就有質疑太子德不配位的輿論越演越烈。更多的人,為了八年前的廢太子舊案,這幫朝臣聯手在皇家宗祠先皇牌位跟前逼老皇帝鬆口。老皇帝避無可避,最終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大理寺案件重審。朝堂內外,一片喧譁之聲。年過一過,蕭衍行收到了一個來自顧斐的包裹。顧斐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秘密綁了那日在承郡王梅花別莊上遇到的紅鼻頭。也正是因為這個決定,他順藤摸瓜地查到了更多的東西。譬如紅鼻頭手中留有的諸多蓋有廢太子私印的信件。當搜到這些東西,顧斐立即意識到問題嚴重,當機立斷地將所有東西快馬加鞭寄來了涼州。蕭衍行在看完包裹中所有的東西后,立即命人快馬加鞭送朱德勇進京。所有的證據早就準備妥當了。蕭衍行被貶涼州的這八年,私下從未停止過追查真相,就差這兩個關鍵的人物。如今人物湊齊,只要案件一重啟,這審理的過程便十分迅速。這不,案件一經由大理寺公開審理,過去蓋在蕭衍行頭上罪行就再也扣不住了。先不說販賣鹽引之人早已被斬,當年廢太子縱容輔臣貪汙受賄也證據不足。其中最最致命的一項罪名,廢太子涉嫌通敵賣國,常年與外族有書信往來。這項罪責自紅鼻頭,也就是趙寬被抓。顧斐搜到的那包東西上呈,這些罪責便被一個一個地揭掉。所有的事情再立不住腳,那一切就得從頭再算。大理寺還了廢太子清名的同時,當初廢太子在追查的案子便也隨之重啟。十年前的朱德勇中舉被冒名頂替案子被徹查,與案件相關的朱家人和涉嫌殺人的鹽商一家被全部下獄。至於十多年前的吏部尚書朱越早在去歲因年事已高,早已致仕。他在朝堂上殘留的那點勢力還不足以遮掩所有事。隨著證據一項一項的提交上大理寺,曾經被掩蓋的一切便被曝露於陽光之下。朱家一家因科舉舞弊、賣爵鬻官、草菅人命等罪名被滿門抄斬。朱德勇被頂替的功名歸還於他,但這麼多年的遭遇卻沒有什麼實際性的補償。朝廷能補發他俸祿,為了彌補他多年遭遇的苦難而安置他。卻不能讓他喪命一家人活過來,更不能讓他斷掉的腿和瞎了的眼恢復。也因為身體殘缺,他基本無緣於朝堂。哪怕他心性並未因這十幾年的苦難而毀損,他的仕途也從身體殘缺的那一日終結了。而早年滾釘板敲登聞鼓的瘸腿老嫗,九年前就已經死在了登聞鼓下。那釘板不是人能滾的,滾過一次就是去掉半條命。老嫗本就身體孱弱,釘板滾完下來就有進氣沒出氣。大理寺還了這家人一個公道,只不過這農戶一家人沒有人活著看到屬於他們的公平。至於七年前被貪汙案牽連的一眾人,有的沉冤昭雪,有的早已死在獄中。綾人家得到正名,綾人羽也終於擺脫了三代不能為官的責罰。將他多年前的功名歸還於他,又重新獲得了科舉的資格。如今朝堂上爭論不休的,是如何恢復廢太子的身份。廢太子既然無罪,那麼過去以那些罪責剝除了的東西,就應該原原本本地迴歸原位。但皇帝已經重立太子,昭告了天下。太子一日在位,皇帝又表現出十分喜愛。即便現太子無德,但他的地位無法撼動。蕭承煥一日並未被廢黜,蕭衍行這個前太子便一日無法迴歸儲君之位。朝堂內外為爭論廢太子的歸屬,亂成一鍋粥。京城的變故王姝不知,她在一月中旬快要臨盆的時候,銷聲匿跡了許久的綾人羽突然上門求見。王姝不知道這綾人羽為何對她這麼執著。既然已經去蕭衍行手下做事,就該老老實實去做自己的事。為何還總是回來找她。但考慮再三,還是讓他進來了。綾人羽凝視了王姝許久,只問了王姝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讓王姝十分煩躁。綾人羽問她:“大姑娘,你是否想清楚,往後我成為你的助力如何?”王姝不懂他哪兒來的自信,沒有立即回答他。綾人羽也不在意,給了王姝一個隨時回答他都作數的承諾和一個可以通信的地址。而後就帶著他的東西消失在了涼州。王姝沒空思索他話裡的意思,因為一月底,她沒足月便提前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