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池鹿回到了家。

 姐姐給他買的家。

 他躺在那張他跟姐姐睡過的床上。

 抱著姐姐穿過的睡衣,枕著姐姐枕過的枕頭,摸著姐姐用過的抱枕。那個小鹿抱枕,姐姐上次來揉過,還誇過可愛。

 眼淚溼透又幹涸。

 狗仔拍到他失魂落魄,經紀人花了大價錢買了公關,說他胃病復發。

 黑粉說胃病能哭成這樣?

 經紀人說,疼的。

 池鹿想,是啊,就是疼的。

 疼得他五臟六腑都抽搐,都快死了。

 哭到快要失力的時候,池鹿盯著天花板,怔神地放空。

 如果這個時候姐姐在,應該會笑他。

 “挺好的,這樣以後哭戲不怕沒眼淚掉了。”

 她彎起眼睫,手指撫摸上他的臉頰,會捏上他的臉。

 他喜歡她的手。

 喜歡她的眼,喜歡她的肩,喜歡她揉他頭髮時候的輕柔。

 他更喜歡她的吻。

 姐姐不時常主動吻他,但如果他情動時貼上去,她也不會拒絕。

 接吻的時候,比起進入的時候,更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姐姐的所有物。

 想被她佔有,想被她承認,想被她喜歡。

 想要她偶爾流露出的一點點溫柔。

 讓他會有一絲只有夢裡才敢想的錯覺。

 他被她握著腰佔滿的時候,總會有這種支離破碎的錯覺。

 池鹿混混沌沌地在家裡躺了幾天,他支撐起身,準備收拾去姐姐的葬禮。

 姐姐會想再看他一面的吧?

 池鹿鈍鈍地想,但他想了很久,又不那麼確定了。

 會嗎?

 然後那天他收到了一筆打款。

 數字很長,他怔神了很久。

 打扮一絲不苟的黑衣人出現在姐姐給他買的公寓門口的時候,口吻平和地告訴他。

 鍾先生不希望他出現在葬禮上。

 鍾先生。

 還能是哪個鍾先生呢。

 池鹿對著門外笑。

 黑衣人語調溫和,態度明確。

 金額數字嫌不夠還可以加長,但是葬禮這件事,不可以。

 池鹿停頓了很久。

 他說,我不需要錢,我就是想見姐姐最後一面。不可以嗎?

 這樣不可以嗎?

 黑衣人沒說話。

 我只是想見姐姐,我什麼都不會做,我什麼都不會說,我就看一眼,就一眼,這樣都不可以嗎?

 這樣都不可以嗎?

 黑衣人看他的眼神帶上了一絲同情。

 他說,池鹿先生,鍾先生只是出於禮貌。

 然後池鹿就懂了。

 他踉蹌後退,絕望關上門。

 那是鍾家。

 鍾家怎麼可能沒有不讓他出現的方法。

 給的那筆鉅額的金錢,就算是打的那一巴掌之外的撫慰。

 他連見姐姐最後一面都做不到。

 他是見不得光的,主人死後,被扔在街道角落裡的流浪狗。

 池鹿站在警戒線外,鴨舌帽壓得很低,旁邊人的議論聲吵鬧。

 他站在嘈雜聲之中。

 心都在死去。

 -

 蘇藍心情很好地踏進禮堂。

 一想到很快就能脫離這個七天綁定,跟這一世完全解脫,她就心情愉悅,眉眼彎彎。

 而且,靈魂狀態的好處之一,沒有人能阻攔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於是懶得跟其他人擁擠,蘇藍就悠哉地穿過了兩個保鏢之間,走上了禮堂二樓。

 從高空俯視底下的人群。

 蘇藍環顧了一圈。

 禮堂最前方,離高臺最近的,是作為她的家屬的繼母和蘇梓。兩人穿著黑衣,繼母神色慼慼,蘇梓眼淚啪嗒啪嗒掉,哭得抽搭都快斷氣。

 黑色西裝的舒律師在黑髮少年身側,垂著眼,伸手慢慢地順著他的背。

 遠遠看去,舒涵良好像瘦了一圈,蘇藍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她的幾個好友和關係好的商業夥伴也在那裡,和家屬們輕聲談話。

 她看向禮堂後方。

 熙熙攘攘的。

 之前路上撞見的那些不熟不認識的親戚,只見過幾次面的頂層公司董事,一線二線……十八線,被她隨手推薦過的愛豆明星,還有妝點地花枝招展,把葬禮當成社交場合的各路名流。

 還有人說是她的私交好友。

 蘇藍笑出聲。

 平常大眾看不到的熱點人物,頂流人物,今天全在這個禮堂裡擠著,裝模作樣地參加她的葬禮。

 演技都不錯。

 這種排場,要不是媒體進不來,這裡隨便拍張照片,都是十幾個新聞頭條預定,無數八卦和緋聞飛揚。

 蘇藍看了會兒,揚了下眉。

 蝴蝶:【怎麼了?】

 蘇藍:“我的小情人們呢。”

 她仔細看著,“我怎麼一個沒看見。按理來說,他們每個人的身份應該也能進來……”

 過了會兒,蘇藍歪了下頭。

 “算了,本來就是交易關係。的確沒有來的必要。”

 她能理解。

 蝴蝶:【……】

 它想到了警戒線外現在站著的戴著鴨舌帽已經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明星,和同樣跟他一樣被攔下只能站在外面的五六個人。

 更別提,還有……

 剛從封閉訓練出來就得知了消息,臉色難看的賽車手……

 中斷了巡迴畫展,聽到消息還在往回趕的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