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雀吞龍 作品

第一百八十六章皓首匹夫蒼髯老賊,未見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心下做了決定之後。

  曹昂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邊讓。

  接著一揮袍袖,深吸一口氣,便語氣慷慨的朗聲言道。

  “家曾祖父在宮中三十餘年,歷經四帝,選賢舉能,未嘗有過,甚至當年孝桓皇帝能夠登基,他老人家都居功至偉,在世時便多有讚譽。”

  “哪怕是先帝在世,亦不敢直呼我曾祖父為閹宦,你不過一小小的末學後進,又如何敢口出狂言,大放厥詞!”

  “莫非你邊文禮,自認為比先帝還要英明,比孝桓皇帝還高不成?”

  邊讓原本沒把曹昂放在眼裡。

  然而此番言論一出。

  其臉上頓時色變。

  實在是這頂帽子扣的太大。

  他就是再狂傲,再驕縱,也絕不敢說自己比桓靈二帝還要更英明。

  只要他敢點頭承認,那在場不管是誰殺了他,都不會有半點罪責。

  反而還要拍手稱快,說殺的好。

  因此邊讓不敢直言回答。

  只能挑著曹昂言語中的錯處,沉聲反駁道:“世人皆知,我乃天下名士,便是孔文舉,王景興,見到我也要投名刺拜會。”

  “你不過一黃口小兒,當真大言不慚,說什麼末學後進,實在可笑!”

  聽聞此言。

  曹昂反道冷哼一聲。

  不退反進,往前邁了一步。

  雙目如雕似鷹,死死的凝視著邊讓,同時更是提高音量斥道。

  “家曾祖父在宮中為大長秋之時,曾多次舉薦賢能,諸如陳留虞放、邊韶,南陽延固、張溫,弘農張奐,潁川堂溪典,這裡面哪個不是天下名士,哪個不比你一介區區腐儒要有名氣?”

  “種暠種景伯,曾經擔任過三公的大賢,更是親口所言,對我曾祖父感激涕零。”

  “倘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邊韶邊孝先,就是你陳留邊氏的人吧,連你自家的長輩都受我曾祖父恩惠。”

  “和這些人相比,伱倒是告訴我,你不是末學後進是什麼?”

  ……

  曹昂句句如刀。

  對邊讓步步緊逼。

  接連舉出的幾個人名,都使得邊讓無言以對,難以招架。

  先前提到的每一個名字,都是活躍在幾十年前的天下知名之士,他邊讓比這些人,是萬萬比不過的。

  更別說其中還有他族中長輩。

  他要是敢予以否認。

  那毫無疑問會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甚至傳回家族中,他說不定還要受到族中長輩的斥責。

  到了這個時候。

  邊讓心中已經生出了淡淡的悔意。

  曹騰此人,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攻擊點,雖然有著閹宦這樣的汙點身份。

  可終究和張讓等人有天壤之別。

  他貿然拿這個來攻擊曹操,反倒被曹昂的三言兩語之間給架住了。

  使得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真是晦氣。

  不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言語的,應該等人少的時候,私下裡拿來羞辱曹操。

  到時候眼前這小子,即便拿這些話來架住自己,他也完全可以無視之。

  棋差一招。

  邊讓想要開溜。

  然而曹昂又豈能如了他的意?

  ……

  見眼前這個老傢伙啞口無言。

  曹昂當即再進一步。

  身上彷彿燃燒起了火焰,似有虎狼般的意志透體而出。

  強大的威懾力,使得邊讓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彷彿在畏懼曹昂。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曹昂便已然用手指著他的鼻子。

  言語間充滿了不屑的嘲諷道:“聽聞汝昔日曾經拜會大賢郭林宗,想要從有道公那兒得個隻言片語,從而名揚天下,使世人皆知。”

  “然拜會過後,卻只得了有道公一句‘略有薄才,可惜乃無道之輩’!”

  “眼下看來,有道公果然真知灼見,汝果真為無德無能之輩!”

  曹昂的反擊如推山倒海。

  鋪天蓋地的向邊讓襲來。

  使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無德無能,這樣的評價攻擊性實在太強了,一旦流傳出去,那他前半生所積攢起來的名聲,恐怕會毀之大半。

  故而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走。

  今天一定要和這小子辯個清楚明白,否則恐難善了。

  邊讓當即一揮袍袖。

  雙目圓瞪的看著曹昂。

  眼眶中好似要噴出火來。

  他也同樣用手指著曹昂,不甘示弱的怒喝道:“爾不過一區區豎子,未治經典,未學大義,所言皆不過強詞奪理,均非正論。”

  “便以爾這粗淺的學識,又如何知道有道公的深意,你又怎麼懂得,所謂入道究竟是何意義?!”

  曹昂聞言,頓時哈哈大笑。

  直笑的邊讓有些心慌。

  一陣狂笑聲過後。

  曹昂當即對左右眾人拱手抱拳,略微行了一禮之後。

  接著朗聲言道。

  “你既如此說,那我今日便以我這微末學識,與你言道一番。”

  “也好讓在場諸位聽一聽,你究竟是如何無德無能!”

  ……

  邊讓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妙。

  似乎自己方才那番辯駁的言論,要以來曹昂更為猛烈的打擊。

  事情好像變得更加糟糕了!

  只可惜現在察覺,為時已晚。

  曹昂先是用目光掃視了一眼,依舊在邊上苦著個臉,作進退兩難狀的張邈,隨後高聲喝道。

  “倘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邊文禮是去年九月,被朝廷任命為揚州九江郡太守,且你已前去上任。”

  “然而聽方才孟卓叔父所言,你如今已是棄官而回,眼下距離去年九月,尚且不足一年時間。”

  “你從洛陽城出發,到達九江郡陰陵縣,再從那兒迴轉到陳留,光是往來路途上所要消耗的時間,恐怕便足有數月之久。”

  說到這裡。

  曹昂稍微頓了頓。

  又往邊讓那邁了一步。

  隨後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頗具嘲弄意味的說道。

  “除去路上這數月時間的消耗,你真正擔任太守的日子,也不過就是幾個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堂堂一介太守就做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家鄉,當真是可笑之極。”

  “也別藉口說天下戰亂不休,九江郡乃揚州大郡,少經中原之亂,偏安南方,最起碼去年九月至今日未經戰事,相比於關東各州郡,可謂安穩的很。”

  “在我看來,無非是你邊文禮不通政務,不明事理,對於郡中的大小事務一竅不通。”

  “故而前後歷經數月時間,你這太守就當不下去了,只能強行給自己臉上貼金,說什麼不願為官。”

  “名為不願,實則不能,甚至不懂,只會誇誇其談的虛言之士,這便是你的無能之處!”

  ……

  話音落下。

  邊讓頓時面色一黑。

  被曹昂說的啞口無言。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棄官不做的原因,還真就被曹昂給說準了,正是因為沒有能力管理好一個郡,當好一個郡太守。

  邊讓才灰溜溜的跑回來的。

  他是真的不懂政務,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各種事情,甚至就連郡裡大小官吏,各方勢力之間的人情世故,他也是一竅不通。

  因此曹昂這番言語。

  算是精準的點在了他的死穴上。

  使得他眼眶中的怒火更甚。

  而這還沒完。

  曹昂甚至還對著左右拱手笑道:“在座諸位,不知在下方才所言,可有何處是不認同的?”

  蓋上了棺材蓋,甚至還要踩兩腳。

  而更為要命的是。

  邊讓隱隱約約看見周圍眾人,那看似古井無波的臉上,好像都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這究竟是在笑誰,恐怕閉著眼睛想想,也該知道了吧。

  這下丟臉算是丟大了。

  邊讓心中那叫一個恨啊。

  只是到了眼下這個關頭。

  和曹昂辯駁個高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恢復自己的名聲,洗掉這個所謂無能的評價。

  邊讓當即眉頭一皺。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乃飽學之士,治的是儒家經典,學的是孔聖之言,我所著之文章,便是我的能為,你這一介孺子,又如何懂得什麼叫無能無德?”

  有些人就是這樣。

  你和他講道理,他就講規矩。

  講規矩的時候,他就開始說道德。

  要是連道德都說不贏了,那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拋開事實不談,直接開始曲解意思。

  此刻邊讓便是如此作為。

  強調自己儒學之士的身份,似乎作為一名儒生,不會治理地方,當不好一郡太守,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就是拋開事實不談。

  盧植覺得很淦!

  然而,殊不知。

  眼下他這番言論,恰恰是落盡了曹昂給他精心編織的陷阱之中。

  致命一擊,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