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特克的永生者 作品

一百八十八章 湖畔的村莊


  清冷的陽光落在帕茨誇羅湖上,映照出旱季淺淺的湖面,還有蘆葦在水中的倒影。湖區沿岸,塔拉斯科人的村莊寂寥而荒涼,田野間滿是雜草。縱然已是新年伊始,卻看不到慶祝的人群,聞不到祈禱的松香。只有早晚時分,淡淡的炊煙升起,伴隨著偶爾響起的狗吠,才顯露出幾許難得的生氣。

  老民兵奇瓦科呆呆的站在一座泥磚小屋前,身體一動不動,雙眼空洞而無光。

  自從他受到徵召,離開溫暖的小家,至今已有半年。這半年裡,他參加過火焰燃燒的水戰,也經歷過箭雨廝殺的攻城。他看到許多的貴族,如玉米杆般輕易折斷;也看到數萬的武士,像樹葉一樣踏入泥裡;還有無數的平民,不過如燒荒的雜草,一把戰火就化為灰燼,漫天散落沒了痕跡。

  他從戰場的死地逃回,見慣人間的血淚,歷經生死的艱苦,才終於重歸村莊。然而,他未曾想到,也從不願去想象,在這冰冷的小家中,只有簡陋的泥屋依舊。

  泥屋是他一捧泥一塊磚的搭建而成,積蓄了數年的材料,用了一年的時間,在村莊中也能稱得上體面。而這些燒製的泥磚,是農閒時分,他和妻子做完勞役後,再日夜辛勞的結果。這座泥屋中,曾經有妻子的忙碌,有兒子的喧鬧,有女兒的歡笑,還有他所珍視的一切。

  此時此刻,泥屋前,木質的屋門大開,似乎在歡迎著久別的主人。屋舍外,圈中飼養的火雞,屋前無毛的家犬,連帶屋簷下垂掛的辣椒,全都消失不見。屋舍內,不多的家當散亂一地,似乎在講述著過去的遭遇。煮飯的陶罐摔碎在地上,盛水的陶缸完全傾倒。辛苦搭建的草床,只剩下一地的茅草,堆著糧食的角落,早已是一片空空。

  老民兵的腦海同樣一片空白。他渾身顫抖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熟悉的,他期待的,他所愛著的人影,都只留在了回憶之中,如同帶走了他的靈魂,只留下一個孤零的軀殼。

  在老民兵身後不遠處,韋茲提看著空落落的茅屋,滿臉的茫然與不知所措。一行人七個民兵,湧入這荒涼破敗的村莊,記憶中的家園便猛然破碎。在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他們似乎是唯一的生機。

  民兵亞尤利瞅了瞅身影顫抖的眾人,撓了撓頭,便繼續低下身子,在土裡努力刨著什麼。回到村莊後,他只是簡單的瞅了一眼空蕩蕩的茅屋,就毫不在意的忙活起來。

  亞尤利在一行人中年紀最小,剛剛成年。雖然平日裡他也跟著眾人,說著些女人小孩的事,但實際上只是個單身漢。他父母早亡,又沒成親,全家就一個人,同樣窮的連把匕首也無。對於死亡與別離,他並沒有太多的感觸。這次出門從軍,好歹還發了把長矛,扒了身衣服,後面又摸了把匕首,渾身囫圇著回來了。

  好一會,亞尤利終於從土裡拋出一個破麻袋,裡面是一堆乾透了的老玉米。他咧嘴一笑,隨便去其他空無人煙的屋子中拿來一個陶鍋,然後從鄰近的湖中舀了一缸水。舀水的時候,亞尤利瞅了一眼湖上,遠遠的似乎有一些小船,上面有銅矛閃爍的光亮。

  亞尤利沒有理會。他從破敗的屋子中弄出一堆茅草,然後在村中心冰冷的火塘處,興起一堆篝火。隨後,他用同伴們的銅矛架起陶鍋,煮著老玉米,便繼續在其他屋子中搜羅,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

  嫋嫋的炊煙升起,玉米的香氣開始在村莊中飄散。亞尤利找到了一袋粗鹽,嚐了嚐,鹹中帶著些苦,不知道里面夾雜著什麼,或許鹽本該就是這種味道。接著,他走到鍋邊,用匕首戳了戳玉米,便滿意的點點頭。

  “老叔,蠢木頭,都過來吃玉米了!”

  亞尤利對著其他的民兵們喜悅的大喊,卻沒有人理會他。他再次撓了撓頭,便自己捧了根玉米,不顧燙嘴,費力的啃咬起來。老玉米確實難嚼的緊。不時的,他會舔一下倒在手掌中的鹽粒,這是最節省的吃法。出征半年來,他看到武士老爺們能吃到鬆軟的玉米餅,燻乾的肉脯,貴族老爺們還有純黃的蜂蜜,深色的可可。他心中著實羨慕的緊,卻是想象不出,那究竟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