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 作品

第 7 章 羞窘<!>

 收整好一切,也到了出發的時辰。

 周嫵將藥箱挎在肩上,跟行上了傅榮初的馬車。

 一路上,她害怕偽裝被識破,心頭不可抑地泛溢緊張情緒,於是背脊挺直,一刻都不曾放鬆下來過。

 然而叫人沒想到的是,到達目的地後,客棧大門竟進入得如此順利,她全程低頭,同時也暗悄悄地餘光觀察著,前堂未見一個影徒身影,更不見容宿師父。

 甚至直到二樓,抵達容與哥哥房間門前,她也沒遇任何阻撓。

 傅榮初似乎也感疑惑,自語低喃出聲,“昨日分明還戒衛嚴森,怎麼今日……”

 已經到了門口,他沒有把話說完,只將背心掌過去朝門框輕釦了下。

 裡面無人應。

 再敲,也依舊。

 周嫵不免憂思,猜想是不是自己在醫館耽擱時間太久,容與哥哥一行人已經離京去了?

 她焦急嘗試推門,這時,正趕上店小二上樓送水,她只好止了動作,聽傅榮初開口向其問詢。

 “請問,這間房住的客人還在嗎?”

 店小二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再看周嫵身上背的藥箱,疑慮稍散。

 他彎腰把水桶放下,如實回:“在啊,你們敲門要用力些,這間房的客人……”

 說到這兒,店小二刻意壓低聲音,隨後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朵,道出不太尊重的一聲——

 “他又聾又瞎。”

 “你說什麼?”周嫵蹙起眉。

 她不喜別人對容與進行妄議,尤其還是不成事實的話。

 店小二悻悻地聳了下肩,見狀沒再自討沒趣地開口,他拎上水桶,躬身繼續給前面住客送水。

 傅榮初在後肅起面色,“容公子病情,看來比昨日更重。”

 周嫵愕然回頭,傅榮初已經握拳用力砸向房門,很重很響的一聲,像是門框都要被震裂開。

 這回,裡面終於有動靜。

 “進來。”容與聲音喑啞。

 傅榮初推門邁進,周嫵在後沉默緊跟,又將房門再次閉嚴。

 ……

 房間藥味有些重,容與倚靠在床榻上,閉眼懨

懨,少些精神。

 傅榮初坐在架子床旁邊的矮凳上,凝神認真診脈,面色愈顯沉重。

 周嫵心跟著揪起,她握緊藥箱的帶子,不敢冒然出聲,只想快些知曉容與哥哥病情如何。

 可她只是呼吸稍重些,容與很快便警敏察覺。

 “傅大夫還帶了人來?”

 傅榮初看向周嫵,見她慌促搖頭,便會意只道:“是我的藥童。”

 面對面的距離,這話能叫容與聽清。

 他點了點頭,明顯失了興趣,之後不再開口。

 傅榮初將診脈的手收回,起身,用食指輕壓容與的上瞼中,又用拇指外翻作檢查。

 周嫵看不懂這樣的專業手法,但還是踮起腳尖,關切翹首張望。

 片刻,傅榮初板著臉色起身,語氣更不算好,“公子昨夜可是飲了酒?”

 容與稍猶豫,可還是如實承認,“是。”

 傅榮初嚴肅:“具體多少。”

 “……三杯。”

 “公子。”傅榮初加重語氣。

 容與只好嘆了口氣,“整壺。傅大夫,我知道這犯了藥理禁忌,但……我只能致歉。”

 “草藥與酒釀犯衝突,而且是大忌!”傅榮初搖頭生嘆,口吻顯急,“本來公子沾染的毒性還不至於蔓延至耳,可飲藥後再貪杯,原本治療的藥都成了入口□□,公子既知曉,為何還要這麼作弄自己身體?”

 容與不知想到什麼,聞言陷進良久的沉默中。

 周嫵急得眼眶都要湧淚時,才聽他低低喃道:“沒人在乎。”

 沒人,在乎……

 她在乎!周嫵咬緊牙,只覺心頭正被這四字慢慢刺透,她悶痛到出不了一絲聲。

 傅榮初何其聰明,聽聞此言,他目光淡淡瞥向周嫵,見其神色哀傷,心中大致有了數。

 原來是情傷難醫。

 如此,縱他醫術再如何高明,怕是都不如騰出地方來給周小姐,叫她單獨上前安撫體貼兩句來得管用。

 傅榮初沒再猶豫,他起身略整袍衣,頷首道:“毒性加深,我這藥箱中的藥材怕是效力不夠,公子需等我回醫館一趟,再抓上幾味藥。至於昨日的藥方,公子照飲就是,不如就叫我這藥童留下,在旁伺候公子飲藥。”

 “勞煩傅大夫。”容與口吻疏淡,並未多想。

 傅榮初給周嫵示意了下眼色,很快出了房門,給他們留下獨處空間。

 周嫵站立其內,回過神兒,立刻將身上負累的藥箱摘下。

 “銅壺裡有剛燒開的水,若是尋水沖泡,你用它就好。”容與出聲。

 周嫵抿緊唇,沒回話,只自顧自悶頭做著手上的事。

 待藥水沖泡完,她端起藥碗親口試了試溫,舌尖觸到,苦味瞬間從味蕾蔓延至心坎。

 有些燙,她俯首輕輕吹涼,而後將碗端平,朝容與緩步走去。

 容與此刻眼目不靈,但氣息感覺卻很是靈敏,她剛稍微靠近,他便立刻直身伸手欲將藥碗接過,似乎是想以此避免來人的繼續接近。

 周嫵想,若不是這套藥童衣服長久儲放在傅大夫的倉庫裡,內內外外都浸滿了藥味,他怕是會在她進門的下一刻便精準認出她。

 容與仰頭三大口喝下苦藥,眉頭都沒皺一皺,喝完,他將空碗順勢遞過,可週嫵卻沒有接。

 她眼睫輕顫著,微傾身,把手伸到他唇角,用拇指輕輕幫他抹擦掉那沾著的一滴藥水。

 她冒然動作,引得容與厭惡地蹙起眉頭,隨即抬手在她腕上猛力一握,五分的力道,痛得周嫵實在沒忍住輕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