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周培柯嘆息一聲,眼神看似平淡柔和,卻又透著居高臨下的蔑視,“怎麼只有你過來?何虞先生和小創呢?”

 江酌洲沒有答,反而問道:“偽善是你的本性嗎?”

 “偽善?”提到這兩個字,周培柯臉色有了細微變化,“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這麼多年來我在慈善事業上的發展從不是作偽,貧困、救災、疾病,哪一項沒有我的參與,江先生,你不能因為一件小事就否定我的一切。”

 “小事?”想到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想到一個個“意外”離世的親人,江酌洲眼底黑沉,似有無數烏雲翻湧聚集。

 看周培柯神色,他是真這麼認為的,但江酌洲過來又不是為了和他論證這些東西。

 握住劍的修長手指在上面點了點,薄唇開合,默唸殺咒。

 周培柯是正對湖心而站的,江酌洲就在他側後方三米外的位置。

 月上中天,空氣裡越發透出陰冷之感,周培柯始終沒有盯著湖面,手指還在掐算著什麼,直到江酌洲抬起了劍,直到那道咒語默唸結束,他才側頭看了過來,“斬邪咒?”

 江酌洲不答,隨著他咒成抬劍,劍身四周隱約能看出淺金色氣流浮動,破除黑暗,威勢越發攝人。

 “你們江家倒是出了兩個天賦高的,一個你,一個江應遠,”周培柯還在繼續說,手上卻也開始掐訣起勢,“江應遠是天生惡種,我不過是教了他一些東西,殺人還是作惡都是他自己的選擇,罪孽在他身上,人死債消,那些賬你不該再算在我身上。”

 “是嗎?”江酌洲淡淡回了句,話落,凌厲攝人的淺金劍氣揮了出去,直朝周培柯面門。

 斬邪咒,凶神惡鬼,莫敢前當。順罡者生,逆罡者亡。

 極其霸道凌厲的一招,凡一切惡鬼邪煞,只要撞上,必定被其所傷。

 周培柯定定看著這一幕,臉色未變,眼裡卻冷了幾分。劍氣即將撞入眉心的瞬間,金光驟然大盛,然而下一秒,手上掐訣已成,縈繞於周身的陰氣仿若凝成實質,濃黑霧氣瞬間爆開。霎時間,黑霧和金光相撞,眨眼的功夫就將金光吞噬得一乾二淨。

 黑色霧氣散開之後,周培柯的身影再度顯現,他看上去依舊輕鬆,然而盯著江酌洲卻久久沒有說話。

 這裡是他創的鬼域,所有形勢都是利於他的。如果說他站在順風口上,江酌洲就是逆風,他的能裡應該是被壓制的,但事實卻沒有。

 還是說,這已經是他被壓制過的實力?

 他才接觸這些東西多久?

 “天賦卓絕,氣運加身,天道偏愛,真是令人豔羨啊,”周培柯嘴上說著羨慕的話,語氣裡卻全然不是那回事,他聲音放低,多了悵然,繼續說道,“但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類人,他們天賦同樣出眾,卻偏偏人命危淺,壽數不長。”

 “江酌洲,你天賦再好也是半路修行,而那些東西都是我

 比你更清楚(),所以?()_[((),你早來也好,晚來也罷,結局沒什麼不同,”他朝江酌洲逼近一步,眼神是平靜到極致後的居高臨下,“乖乖走我給你選的路,否則事情只會更加難以收場。”

 “螻蟻尚且偷生,而我,也只是為了活命而已。”

 “不被天道偏愛的人,總要自尋出路。”

 不被天道偏愛的人,總要自尋出來,多麼熟悉的一句話,也是在這裡,也是一方鬼域,江應遠就說過同樣的話。

 江應遠就算是天生惡種,行事作風也透著周培柯的影子,江家的債怎麼可能因為江應遠的死就一筆勾銷。

 他一個人的命還不夠。

 不管心裡怎麼想,江酌洲的姿態同樣是輕鬆的,他迎著周培柯的視線站立在一旁,森冷月色下,俊美逼人的面容看上去猶如神祇。

 “看來人活久了確實會影響腦子,”江酌洲平靜開口,“周培柯,現在不是你想讓我死,我在逃命,而是……”

 他不緊不慢,一字一句繼續道:“我也想要你死。”

 從知道一切的起因都是周培柯開始,他們之間就已經不是幕後獵人和獵物的關係了。

 周培柯同樣是他的獵物。

 無可否認,江酌洲是瘋的,一旦盯準目標,哪怕拼著自己的命沒了也要將對方撕碎。

 前提是能撕碎,否則只能叫單純送死。這樣的事,江酌洲不會做。

 從親自斬殺過厲鬼,疑似前世的記憶碎片不斷出現在夢中,再加上吳昭昭這位理論知識豐富的老師,江酌洲對玄術領悟便開始一路突飛猛進。

 所以,他主動進來,即便沒有十全的把握,也絕對不是來白白送死的。

 “螻蟻尚且偷生,你為了活命卻叫別人乖乖送死,周先生不覺得矛盾?”

 “周先生”,以前常用的帶著尊敬的稱呼,現在被叫出來格外譏諷。

 話落,周培柯表情微怔,不是因為那聲周先生,而是因為那句很矛盾的話。

 生死是大事,周培柯執著於這一點,這麼多年做這麼多事他無非也就是為了活下去。

 只是想活著而已,這沒有任何錯,但在長久把生命功利化,把罪孽和功德量化相抵後,無意識的,生命在他眼裡早就不重要了。

 除了他自己。

 這是長久以來形成的傲慢。

 周培柯沉默下來,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余光中突然一片光芒大盛,抬眼看去,這次江酌洲竟然沒有藉助外物,直接在虛空中書下兩道符咒。

 那是一張黑色和金色混雜的羅網,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漂亮,也格外驚人。

 因為那已經不單單是以靈氣書下的符了,江酌洲在借用鬼域內的陰氣。

 周培柯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驚詫和不可置信,就像上百年所學所知忽然被告知那是錯誤的一樣。

 藉助陰氣只是驚訝,用陰氣書寫正統符咒還成功了就是驚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周培柯絕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