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沒有,”江酌洲如常說道,“昨晚沒有睡好,現在快十點了,所以有點累。”
宴聆青信了,連忙推推他道:“那你快去睡,睡久一點。”
江酌洲被推走了,小殘魂到了宴聆青身邊,就像自動跟隨一般,只要有他在場,它總是會自己跟過來。
宴聆青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它,頓了下,似乎摸到了點什麼,又像只是錯覺。
盯著小殘魂仔細看了看,發現它的頭髮和衣服顏色都變深了。
宴聆青:“?!”
宴聆青迷惑又震驚,這是怎麼做到的?難道小殘魂可以直接獲得功德,獲得之後連修煉都不用就可以穩固魂魄?
這樣的話,宴聆青也有點羨慕了。
片刻之後,他還是引著殘魂一起躺到了床上,小木偶和小殘魂的手交疊在一起,按照之前的計劃帶它修煉。
人類總是講究陰陽平衡,人體是這樣,居住的地方也是這樣,所以宴聆青只催動了自己體內的能量。
如果功德已經到手,必定蘊含在其中,他只要引著它們在靈魂每個角落不斷流轉淬鍊,細化之後再引向旁邊的小殘魂就可以。
他一直注意著殘魂的變化,事實卻是過去許久也沒感覺出什麼,隨著時間過去,宴聆青逐漸陷入沉睡,只剩下本能還在運轉。
隔壁,江酌洲的房間。
男人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在經受什麼痛苦。然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男人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痛苦似乎正在被緩解。
第二天早上,宴聆青醒來後照例察看了一遍自己的靈魂狀態。
輕飄飄的,感覺很好,被周培柯震傷的部分也不再有灼燒撕裂的感覺。
是的,還是會痛的,受了傷怎麼會不痛呢,但宴聆青沒有說出來,他不想讓大家太擔心,他自己可以處理得好。
驚喜的是,這比他想得還要快,應該是功德起到了作用。
他從小木偶身上脫離出來,又去看旁邊還躺著的小殘魂。
還是沒有變化。
伸出手指戳了戳,依舊碰不到,手指直接穿了過去。
宴聆青表情嚴肅,隨後又放鬆下來。不管修煉有沒有用,反正小殘魂變得比以前好了。
他下了床,到浴室像個正常人類一樣進行洗漱。
鏡子裡的人還是最原始的外觀,馬尾高高豎起垂在腦後,精雕細琢出的漂亮眉眼,唇紅齒白,標準的古代翩翩少年郎模樣。
隨後,那束馬尾漸漸縮短消失,變成一頭柔軟蓬鬆的黑色短碎髮,再之後是衣服褲子。
白色的t恤,藍色的牛仔褲,他最熟悉的套裝,也是很多人會穿的套裝。從盥洗室出來,看到外面幾片被風吹落的枯黃樹葉,恍然想到已經秋天了。
秋天了,應該要加一件外套。
想到江酌洲以前跟他說過的話,從那些為他挑選的衣服中取了一件風衣穿在身上。
門口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宴聆青過去拉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江酌洲。
男人身上穿著柔軟寬鬆的襯衫,身形挺立,面容蒼白卻難掩俊美。宴聆青看了幾眼後,微笑說道:“早上好,江酌洲,你看上去好了一點了。”
江酌洲嘴角微微翹起,深邃黑眸落在少年穿著的風衣身上,聞言低沉悅耳的嗓音柔和道:“嗯,早上好,身體已經好了?”
“好了,昨晚我帶小殘魂一起修煉,今天起來發現已經沒事了。”
“一起修煉嗎?”江酌洲若有所思低聲道。
“是的,我帶它一起……”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發現小殘魂並不在身邊。
宴聆青又回到房間去找,江酌洲跟著他一起進去,然後在床上看到了和小木偶並排躺著的殘魂。
“你看,它變得凝實了一點,”宴聆青在床邊半蹲了下來,指著半透明的小殘魂說,“不過不是我帶它修煉的原因,昨晚你拿給我就這樣了,你知道原因嗎?”
“是啊,原因就要問它自己才知道了。”江酌洲慢悠悠地說道,他目光定定看著兩隻並排躺著的小東西,修長指尖碰了碰小木偶,隨後把它拿了起來,“這個,可以讓我帶著嗎?”
宴聆青目光跟著那隻手移了上去,“你想帶著,是因為喜歡它嗎?”
江酌洲輕微抬眼,和少年目光撞在一起,他說:“對,我喜歡。”
宴聆青微微一怔,那瞬間似乎感受到什麼,但又很快消失不見,僅遲疑了兩秒,他便對江酌洲說道:“可以的,你喜歡就給你。”
那一刻,江酌洲眸光更深,有什麼東西即將衝破牢籠而出時,又被更嚴實地關了回去,“謝謝。”
……
宴聆青拿到了江酌洲給他的新手機,和何虞聯繫後,在中午飯點到來之前去了阿秀工作的小餐館。
老舊的街道和以前所見沒有任何變化,道路不寬,中間多是騎著電瓶車來往的人,十點左右的時間,人不算多,但也不冷清。
何虞將車停在外面,和宴聆青一起慢慢步行過去。在一根貼滿了小廣告的電線杆上,何虞也見到了貼在上面的尋人啟事。
何虞沉默站著看了許久,然後才重新抬步走向餐館。
越走過去,他的腳步越沉重,步子也越慢,到門口的時候不自覺停了下來。
宴聆青跟著停下,他望向何虞,卻見男人始終只是一言不發望著小飯館不大的門面。
何虞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他望著近在咫尺的餐館,又望了眼身邊氣質清澈平和的少年,空氣稀薄到難以呼吸的狀態忽然緩和些許。
即便他已經擺脫何家的壓迫,即便他的心態已經好轉許多,但每次想起找了他25年的父母,他還是會想,他真的值得嗎?他配擁有這些嗎?
許久的沉默後,何虞終於和宴聆青一起走了進去。
餐館不大,過道兩側各擺了五張桌子,再往前走就是收銀臺,收銀臺後面是後廚
,後廚門口一張布簾垂下來遮擋住視線。
店裡忙的時候一般是四個人,一人在前臺,兩人在後廚出餐,阿秀一般是前面後面兩頭忙。
此刻店裡沒有客人,收銀臺也沒人在,但後廚有交談的聲音傳出來。
一個嗓門很大的大叔說道:“阿秀,你真要走啊,你說你在這幹得好好的,怎麼要走呢?”
“誒,明天就走了,已經跟老闆說好了。”這是阿秀的聲音,她的語氣總是溫柔而安靜的,其實與其說安靜,不如說死寂,那是經歷過無數風霜和失望後的死寂。
她繼續用那種語氣說道:“你們都知道我的情況,他們得到一些消息,情況跟安安有些像,也是叫安安的,得過去看看。”
“唉,你這……唉,都這麼多年了……”
“得找,還是得找,不找不行。”
這兩句話過後裡面都沒聲了,阿秀通過小窗往外望了一眼,見到站在收銀臺前的兩人忙了走來。
阿秀很瘦,臉上已經有了很多皺紋,皮膚很粗糙,頭髮紮在腦後也是毛糙枯黃的,裡面還摻雜了絲絲縷縷的白髮。
她眼神先落在宴聆青身上,對何虞只是看了一眼,但那一眼過後又不自覺移了回去。
何虞一直在看她,沉甸甸的視線太有存在感,讓人難以忽略。阿秀有好幾次對上他的視線,又幾次離開,她推了推放在桌上的菜單,又無意識地把擺在桌上的收款碼挪開再放回去,然後抬頭對宴聆青說道:“小宴這麼早過來了,那你們看看,看看要吃點什麼?”
這句話她是笑著說的,但那雙閃爍的眼睛裡卻始終不見光澤,就像至始至終對籠罩在灰敗之下。
宴聆青看了眼何虞,見他沒有什麼反應,對阿秀說道:“你好,阿秀,這是我的朋友何虞,他是……”
說到一半的話頓住了,被前臺遮住的地方,何虞突然攥緊了他得胳膊,然後他聽到他有些艱難的、繃緊的聲音,“我們來吃飯,兩份招牌,麻煩您了。”
“誒,誒,好的,那你們掃一下碼,兩份是30塊。”
於是何虞像個普通客人一樣掃碼付款。
阿秀收了款打了單回到後廚去了,宴聆青跟何虞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宴聆青是背對著收銀臺坐的,他往後看了一眼,門口的不簾子已經放了下來,裡面開始傳出嘩嘩地炒菜聲,煙火氣很足。收回視線,他才壓低了聲音問道:“何虞,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