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作品

第235章、至尊加強版大禮議


  旨意傳出,朝野皆驚。

  多少人要用一生的時間從六七品爬到二品,甚至只是其中很少數的人。

  而張孚敬自正德十六年五月摘得探花至今,三年而已。

  若是過去,在張孚敬暫署廣東巡撫時就有滿天飛的諫言上來。已經四十七了、才幹閱歷都不差又怎麼樣?怎麼能升得這麼快?

  可是如今不一樣,如今有人“謀逆”,七參策離京,朝堂高官的位置一直迅如流水,正如已經成勢的新法一般巨浪滔滔。

  張孚敬有殺人之威,有於廣東主持推行新法之經驗,現在他要去總督山東。

  聖意昭昭,再無遮掩。

  張孚敬回應這次陛下再次掌握主動的,就是他說的那“當有一疏”。

  《議孔子祀典疏》。

  【祀典萬事之表,不可不正!先師祀典,有當更正者。】

  【其不正者一,祭塑像。程正公有言:影有一毛不類則非其人,況工人隨手信意而為之哉?朱文公亦言:宣聖本不當設像,春秋祭時只設主可也。】

  【今國子監有塑像者,不過因前元之舊,非聖朝之制。為正孔子祀典,宜用木主,其塑像宜毀。】

  【其不正者二,儀同祀天。今籩豆十二,牲用犢,全用祀天儀,亦非正禮。】

  【祀宇稱殿不稱廟,叔梁紇乃孔子之父,顏路、曾點、孔鯉乃顏、曾、子思之父,三子配享廟庭,紇及諸父從祀兩廡,原聖賢之心豈安?為正孔子祀典,祀宇宜稱廟不稱殿,從祀諸賢,亦當再議。】

  【其不正者三,諡號不正!孔子作《春秋》,首書春王正月,所以尊周王也。他凡列諸侯有僭稱王號者,必特書誅削之。故孟軻氏曰‘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觀此,可以知孔子之心也。自夫唐玄宗加孔子以王號,至元武宗又加以大成之號,國朝因之,未之釐正,使孔子受此誣僭不韙之名。為正孔子祀典,宜去王號。孔子以魯僭王為非,寧肯自僭天子之禮?】

  【臣竊維無師孔子,有功德於天下萬世,其祀典尚有未安者,不可不正。臣謹採今昔儒臣所議,上請聖明垂覽,仍行禮部通行集議,洗前代相習之陋,永為百世可遵之典……】

  洋洋灑灑的一篇奏疏,比皇帝給他的旨意更加令人震撼莫名。

  落腳點,只是說祭祀孔子的禮儀不對。

  祭祀塑像,本就不合程朱這些理學大家的觀點,更是從蒙元開始才有的禮儀。

  規格逾制,等同於祭天是什麼意思?只有天子能祭天,祭祀孔子的規格像祭天一樣,莫非天子就是孔子的兒子?

  諡號也不對,孔子本人就最恨別人僭稱王號,結果他現在被追封的諡號是大成至聖文宣王,符合他老人家的本意嗎?

  朱厚熜看得拍腿讚歎: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魔法打敗魔法嗎?

  張孚敬的論據就是程朱和孔孟的言論,他說的是今昔儒臣本身對這些事也有看法,包括但不限於熊禾、吳澄、宋濂這些宋元明三代大儒。

  而且這道疏,最狠的自然是要給孔子去王號這個提議。

  朱厚熜已經看到了張孚敬會在天下掀起何等議論。

  這道疏因為張孚敬的身份,已經自然而然與新法產生了關係,或者說本質上就是很強大的聯繫。新黨自然得支持,那些現在還想攪渾水的人呢?要不要再忍忍,讓孔子的王號就這樣被去掉了,還是會認為這才是一個絕佳的反擊機會。

  竟敢動這件事?

  朱厚熜曾感慨過:所謂權力的爭鬥,終究也是一場夾雜著利益與理想信仰的人情世故。

  現在,新法是利益,孔子是理想信仰,而在這場大議論中站不站出來、站出來了怎麼說,那就是人情世故。

  於是朱厚熜提筆批朱:議!

  ……

  嘉靖三年,祀孔議。

  嘉靖朝原本的大禮議如今早已消失無蹤,但仍然有了一場祀孔議,主角仍是張孚敬。

  議論的主題不再是朱厚熜繼承皇位的方式,本質上卻是天子法統與儒門道統對天下影響力的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