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作品

第242章、毀像,造反!


  孔家人是傲的。

  出了一個孔子,千年以來被尊為聖人,遺澤之厚,就連諸多帝王家也比不上。

  孔家子弟確實有傲氣譏諷鳳陽朱暴發戶,小家子氣。

  所以孔家人現在也是怒的。

  這暴發戶現在要命人毀孔子塑像了。孔廟之中,多少年以來,進入這裡的哪個不是畢恭畢敬、心懷至誠?

  官員士子之外,這裡的守衛都謹慎而驕傲,進來辦事的雜役匠人都小心而恭謹。

  現在這些莽夫眼裡是那種褻瀆的興奮!

  孔聞韶再草包,他也清楚衍聖公府的一切恩榮都來源於先祖。

  面對如今這局面,又傲又怒的他沒什麼辦法,最好的表達就是哭。

  哭是示弱,哭也是阻攔不了之後的抗議,哭還能顯得他這孔子後人至孝。

  因此孔聞韶哭得呼天搶地,張孚敬皺眉等了一會之後卻問:“衍聖公,聖意昭然,這塑像是要拆毀,不是移去哪裡。”

  孔聞韶抬頭臉有悲容:“那是先祖塑像,毀之何異於戕害先祖遺骸?我請回後宅,只如畫像一般由孔氏族人瞻仰緬懷,督臺都不讓嗎?”

  正式的祭祀場合已經定下了是拜木主,但現在是孔氏家宅裡的私事,孔聞韶這個比喻也沒什麼問題。

  確實有瞻仰先人畫像的。

  張孚敬卻搖了搖頭:“本督只是奉旨行事。衍聖公將來若要塑像瞻仰,自可另外重金延請巧匠再塑。這孔廟中舊塑像,卻必須拆毀,以為天下表率。”

  說完之後,他就揮了揮手:“祀典已定,祭拜塑像本就不合古禮,正該於大成文宣先師及諸先賢面前拆毀之,以正禮儀、以慰先賢。心懷敬意,叩拜之後細細拆移至院中,再設香案祭告大成文宣先師,而後毀之!”

  “遵命!”

  孔聞韶哭不下去了。

  他讓張孚敬手下留情,說張孚敬不讓,張孚敬就回答這是聖意,他只是奉旨行事。

  而且,曲阜孔廟中的孔子塑像一定要當著孔子及諸先賢的“面”毀掉,這是要為天下做表率、樹立新祀典的權威。

  但孔聞韶只覺得這是在打孔家的臉,打他這個衍聖公的臉。

  欺人太甚!

  “慢著!”孔聞韶站了起來,走到張孚敬面前之後盯著他問道,“如何拆毀孔廟之中先祖塑像,是陛下明旨有條則嗎?”

  “此等小事,本督自可做主。”張孚敬微笑著,“衍聖公若以為不妥,自可上疏彈劾本督。”

  孔聞韶氣憤異常地看著他。

  當面毀是一定的了,但上疏彈劾他,能彈劾出什麼結果?

  孔聞韶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督臺將先祖塑像拆移至院中後祭告時,可否容我孔氏子弟及城中官紳、士子一同祭告?”

  張孚敬眼睛微微眯了眯,隨後淡定地回答:“自無不可!”

  “請督臺稍候!”

  孔聞韶作揖之後就先離開了。

  “督臺,可要末將把標兵都調來?”

  張孚敬身邊,他這個總督標兵營的統領將軍表情凝重。

  “不需如此。”張孚敬笑了笑,“人來得越多越好,他們也不敢做什麼,只是要顯得本督不敬先師、行事刻薄跋扈罷了。世顯,你為官清廉剛正,又有戰功,這才被兵部選為本督標兵營坐營官。陛下予本督的另一道旨意,你也聽了,不急。”

  “……末將聽命!”

  那道旨意他確實聽了,張孚敬這個總督,眼下在山東是近乎說一不二的。一切以有叛亂為標準來授予權限,整個山東,只有巡撫、左右布政使和衍聖公四人,還有幾個三品以上的武將他不能直接砍了。

  但也可以先解職查辦、報送京城而已。

  張孚敬反倒還有閒情跟他閒聊:“世顯,你都五十二了。如今大功近在眼前,伱這世襲的登州衛指揮僉事一職,可不能後繼無人啊。要不,我幫你說一門親事,再娶一個側室?”

  兩個人年齡相仿,張孚敬其實小他兩歲。

  “……有勞督臺關懷,末將正有此心。這些時日,已經相中了一個王氏女,只是軍務繁忙……”

  張孚敬點了點頭:“等忙完了眼前事,我親自幫你操辦。”

  兩人只是在這裡閒聊,等候著標兵營的人去將那安置於原大成殿內的孔子塑像拆移下來。

  而這個字世顯的山東總督標兵營坐營官,姓戚名景通。

  他們家的祖上名戚祥,跟隨朱元璋二十八年之後戰死。洪武十四年,朱元璋下令授予戚祥之子明威將軍,世襲罔替。

  傳至今日,戚家世襲的武官職位是山東登州衛的指揮僉事。

  對戚家來說,後輩一出生,起點就很高了,畢竟世襲官職就是正四品。

  而戚景通世襲此職任官後,更是曾破賊有功,此前已經歷任江南漕運把總、山東備倭都司都指揮使,本就是不小的官了。

  山東備倭都司就設在登州,下轄即墨、登州、文登海防三營,還有沿海二十四衛所。

  在山東,都司既有運河及內陸的軍務要處理,又有海防軍務要處理。從洪武、永樂年間形成了這種規矩之後,備倭都司其實掌握著山東更多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