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99GbgS 作品

水滸拾遺.36. 訪賢太平莊

卻說這位官人姓柴名進,乃是後周世宗嫡系子孫,生來仗義疏財,喜結豪傑,因他行事如同旋風砲,十分爽利,人喚作“肖旋風”。

柴進安置了高大郎,便引著眾伴去行獵,待酉時,收了鷹犬,尋了路旁一家酒店坐定,見胖大伴當來覆命,只說池應登療高大郎之病時,頗有微詞,診治良久方才無虞,那池應登堅辭銀兩,喚了道人將高大郎送歸於家中。柴進聽了不樂,暗忖:“江湖上只說我急公好義,這池應登卻不知是何人,卻將柴進看作如甚樣之人了。”

柴進無心飲酒,不動盤饌,只草草吃了些飯,在酒店中宿了,第二日起來,喚胖大伴當道:“今番不去遊獵,你只引我去寧壽觀,尋那池應登說話。”胖大伴當領命,當前引路,眾人便隨他去,直行了七八里,遠遠望見一所廟宇,柴進便下馬打門,那老道人和壯年道人迎了出來,問過來意,便告知池應登已回太平莊去了。柴進問明瞭路徑,辭了二位道人,引著伴當、僕從,徑投太平莊而去。

正在行間,忽見一個婦人急急走來,這婦人云鬢扭歪,衣衫不整,見了柴進眾人,以身攔住,拜倒在地,柴進正待問她,一個黑大漢趕來。柴進見這黑大漢手中提著一條柴刀,不禁喝了一喝:“兀你這漢,且住了。為何持刀趕這婦人?”黑大漢見柴進一夥鮮衣怒馬,腕有白刃,唬得呆了一呆,覷了覷柴進,擠出笑來,近前唱了個肥喏道:“大官人連日少會,不想卻在這裡逢著。”柴進聽他言語,約住了馬,手撫髭鬚,覷定了那黑大漢道:“我道是甚人,卻是賭坊中‘沒奈何’鄒大。你為何追趕這婦人?”那婦人聽了,叫起屈來:“奴名澄兒,因去歲丈夫得病死了,家道消乏,這鄒大便時時來擾,前幾日奴因城外柴草廉價,便走出城來,不想撞著這鄒大,他捉個冷眼將奴擄去,說來羞殺人也,受他凌辱,今日才得逃出,一路趲行,逃至這太平莊外,見這鄒大在後追趕,求官人營為奴。”鄒大聽了跳將起來,喝罵道:“你這賤人,你丈夫邀人上樁,與俺賭對,將你輸於俺,如今你丈夫死了,你如何白賴,現今契書尚在我家中。”說罷揪住這澄兒便要去。澄兒不顧命叫道:“官人休聽他胡言,救奴則個。”柴進道:“兀那‘沒奈何’,你二人須分辨明白。”鄒大知柴進尊貴,不是莽撞之人,便撒起潑來:“大官人雖尊貴,卻沒個道理,莫不是要打奪這婦人去麼?”胖大伴當喝道:“你這廝忒無禮,大官人為你二人寬解,你豈可使性?”鄒大聽了扯住澄兒,近前道:“你卻是個甚鳥,在俺面前調舌?”胖大伴當大怒道:“你這廝只要討打麼?”鄒大笑道:“老爺生平最不忌打,須知這‘沒奈何’不是白得來,老爺日日去你家中倒臥,任憑你打。”柴進身旁一個趙小廝,生來性急,聽了鄒大之言,登時大怒,跳下馬來道:“你這潑鳥再胡言,我便送你個滿面花。”鄒大並不相讓,扯住那澄兒道:“大官人尚未斷決,你這廝卻出頭招承,可是看這婦人可意,要把這婦人做蓮藕來吃麼?如今便送於你如何?”說罷只是挒那婦人衣衫,澄兒驚呼,雙手把住衣衫,只是當不得鄒大力大,露出肚腹來。趙小廝見了,紫漲了麵皮,待要發作,鄒大笑道:“要來打奪麼?”說罷又去扯澄兒衣衫,趙小廝見了沒奈何,踅身走去。柴進見鄒大好生氣壯,心中躊躇,暗忖“我一向招攬好漢,不懼怕甚,只是此事端的不知來歷,若真個是她丈夫將她為當頭,輸與鄒大,這鄒大傳揚出去,說柴進依勢打奪婦人,倒叫好漢們笑恥。”便道:“鄒大,你只將這澄兒領去,萬不可凌辱她,好生相待。若叫我知你誑言掇賺,柴進必要與你個結果。”鄒大聽了唱喏道:“大官人所言甚是,俺委實不做馬泊六。”唱罷喏,向趙小廝笑道:“兄弟,夜來若是無法安眠,便來尋俺賞花。”說罷,扯住澄兒要去,早跳出一個教授模樣人來,這教授走至鄒大近前,來扯澄兒,鄒大見了,也來撕扯,那教授倒身護定澄兒,三人便跌翻在地,攪作一團。鄒大性起,大叫道:“你這廝是甚人,敢來打奪婦女?”說罷,揮動柴刀,做勢要砍那教授,那教授徑來奪柴刀,鄒大見了便抽刀在自家左臂上一抹,看流出血來,便丟了柴刀,抱著左臂撒潑打滾,登時弄得鬚髮散亂,一身血跡。那教授只是冷笑,扯住澄兒便去。鄒大見了,胸中如同騰起火焰來,跳起身來,大喝一聲:“直你娘,你這廝不怕死麼。”那教授也大喝一聲:“池應登今日救人,至正至剛,豈怕你這潑才?”鄒大一向霸蠻,不知與多少硬漢磨礪過,如今聽了池應登這一喝,卻是膽顫起來,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