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蝶影 作品

23.膽子真大 多冒昧多缺德啊

腳步聲有些雜亂, 來的並不是一個人。




玖茴把右手食指放到唇邊,眨了眨眼睛:“我們可以小聲說話,外面看不見也聽不見。”




秋華神情恍惚地看著她,直到腳步聲停到樹下, 她才驀然回神, 低頭看向來到鎮妖獄的幾人。




“師父。”南碸觀察著四周:“宗門的諸位長老已經鎮守在四周, 除了……除了銀籍師叔不在。徒兒已經派人給各位宗主下達十宗令, 他們應該很快就能趕過來。”




“你的傷勢如何?”步庭見南碸面色仍有些蒼白,給了他一瓶丹藥:“今日的事瞞著你,你可會怨為師?”




南碸搖頭:“斬妖除魔是大事, 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徒兒明白師父的苦心。”




步庭微微頷首:“銀籍雖有天分, 可惜太過感情用事。你與他不同,從不會讓為師失望。”




南碸拱手一揖:“徒兒不敢。”




步庭不再看他,他視線落在鎮妖獄最上面一層, 神情冷淡地踏入結界之中。




“步庭小兒,本尊就知道是你這個小畜生!”鎮妖獄傳出嘶吼聲:“總有一日本尊親手殺了你,本尊要一點點吃掉你的肉與骨,抽出你的靈魂投入血海, 讓你永生永世痛苦!”




“你這個欺世盜名的小畜生,此生此世你永無飛昇的可能!”




鎮妖獄的惡妖咒罵著, 步庭的面色沒有半分變化。這樣的咒罵他已經聽了成千上萬遍, 再惡毒的話語,都不能牽動他情緒他半分。




在重重結界下,就連這無能狂怒的詛咒,也只有他一人聽見。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他緩緩開口:“鎮星樓預言, 會有人在本月月圓之夜,釋放出你這隻萬年妖魔,無數城池會因你血流成河,化作人間門煉獄。”




“今日便是月圓之夜。”他張開手掌,本命法器一寸一寸在掌心浮現:“我便要看看,預言究竟能不能改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妖魔發出暢快的笑聲:“就算預言可以改變,天命又怎能違背?”




“五百年前我能改變一次,如今的我就能改變第二次。”步庭神情肅殺:“我從不信命。”




“愚蠢,你以為你五百年改變的是命運?”萬年妖魔瘋狂的笑聲中夾雜著嘲弄:“你是在敲響最後一聲喪鐘,而不是改變命運。終有一日你會明白,讓我吞掉那些無用的人類,才是你們修行人士的最後一條出路。”




“你話太多。”步庭一揮衣袖,把整座鎮妖獄都禁錮起來,裡面再也傳不出一絲聲音。




“他們在說什麼?”隔著結界,玖茴聽不見鎮妖獄裡面的聲音,滿足不了好奇心的她抓心撓肺地東看西看。




“在捱罵。”秋華情緒已經漸漸平靜:“這頭萬年大妖,被步庭以他人為餌騙進塔中。它被這座塔關了多久,就詛咒了步庭多久。”




“那他還挺能活。”玖茴小聲嘀咕:“萬年大妖近乎於半神,它的詛咒是有言靈的,步仙尊被罵這麼多年,不僅半點事都沒有,還修至大乘圓滿,可見他的命有多硬。”




“禍害遺千年。”秋華語氣裡帶著嘲諷與厭惡:“他素來愛算計,任何人在他眼中,只有兩種分類,有利用價值與沒有利用價值。整個修真界,不知有多少人被他那張清冷出塵的皮囊欺騙,以為他當真是什麼不食人間門煙火的仙尊。”




玖茴默默捂臉,沒想到兩人關係惡劣至此,外面的傳言一點都不誇張。




守在結界外的南碸往四周看了看,他總覺得附近有人。可若真的有人,以師父的修為怎麼會察覺不到?




或許是今天中午突來的變故,讓他變得疑神疑鬼。想到這,他苦澀一笑,握緊了手中的佩劍。




“看見北面那兩顆星沒有?” 秋華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平靜地坐在一個地方看月亮看星星,儘管不遠處就有她深恨的人。可是這些年她太累了,累得只要閉上眼睛,就會回憶起那雙燦爛的眼眸。




“我知道,它們一顆叫天煞,一顆叫月德。”玖茴揪著鮫紗衣,避免它被風吹走,暴露她們蹤跡:“它們倆在天上跳三個月的舞了。”




“跳舞?”秋華本想提醒玖茴,未來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沒想到玖茴想到的卻是星星跳舞。




“嗯。”仗著下面的南碸聽不見自己聲音,玖茴指著天空:“你看這兩顆星星蹦蹦跳跳,纏纏繞繞,像不像在跳舞?”




外人眼中天塌地陷般的災禍星象,在小姑娘眼裡,不過是場漂亮的星星舞。秋華沉默許久後,緩緩點頭:“像。”




月色確實很美,只是她早已失去賞月的心境。身邊的小姑娘與她不一樣,她連星星的閃爍,都能看作一場舞。




她沒有指責小姑娘天真無知,而是贊同她眼中的美。




此刻客院的方向,每處院落都安靜,甚至在經歷中午發生的事情後,安靜得有些不正常。




陶二捧著一盤新鮮的靈果,走到玖茴居住的房屋前,伸出手準備敲門,隔壁的房門打開了。




“祉猷仙長?”陶二見玖茴房間門燭火未亮,猶豫問道:“玖茴仙子不在屋內?”




“她睡了。”祉猷黑黝黝的眼睛看著他:“找她何事?”




“沒、沒事。”被祉猷這麼盯著,陶二心裡莫名有些發憷,他把裝得滿滿的果盤遞給祉猷:“這是我新得的靈果,您拿去嚐嚐。”




祉猷沒有接:“給玖茴的?”




“給您也一樣,給您也一樣。”陶二不敢硬塞給祉猷,只好頂著一臉討好的笑:“您與玖茴仙子都是玉仙尊的弟子,在下對你們一樣的尊敬。”




“等玖茴醒來,我會給她。”祉猷接過果盤,看了眼掛在天際圓月,一紅一綠兩道身影從空中飛掠而過。




他對這兩個愛穿大紅大綠的老頭有些印象,是鎮星樓的長老,沒事就給整個天下算一算命。




“今晚不要出門。”祉猷把果盤收進納戒:“回去吧。”




“哦哦。”陶二愣愣點頭,轉身走出院門,見幾個九天宗內門弟子朝這邊走來,連忙加快步伐回到自己屋子裡,把門栓壓得死死的,打定主意誰來敲門都不開。




“傳十大宗主令,邀諸位宗主到鎮妖獄一敘!”




竟然動用十大宗主令?




如此興師動眾,不管客院裡的諸位宗主是何等心思,都紛紛放下個人恩怨,帶上本命法器出了門。




祉猷站在屋簷下,幫玖茴關好房間門的窗戶,抬腳走出院門。




夜風有些涼,一路上各色花卉競相綻放,絢爛又熱鬧。修真界的宗門內,在陣法與靈力的加持下,可以沒有四季之分。祉猷甚至有些記不清,如今是春日還是冬季。




客院離鎮妖獄有很長一段距離,空中時不時有仙修飛過,他獨自走在路上,顯得有幾分冷清。




“喂!”神極門掌派弟子站在飛劍上,見祉猷獨自慢吞吞走著,又御劍折返回來:“要不要我帶你一程,只收你一百靈石。”




他對中午失去的五千靈石耿耿於懷,心疼不已,立志要把這筆錢賺回來。




祉猷搖頭。




“實在不行,五十也行。”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掌派大弟子想要再爭取一下。




祉猷仍舊搖頭。




“嘖。”




窮鬼!




掌派大弟子在心底暗罵一句,不甘心地轉身飛走。如今的他,已經是成熟的他,絕對不會把罵人的話,當著本人的面說出口。




等他飛到鎮妖獄外,各宗門宗主以及掌派弟子已經到了大半,他看了看四周,收好飛劍在一棵樹下站定,才敢小聲罵罵咧咧:“望舒閣這群窮鬼,又窮又摳,遇上他們算老子倒黴。”




坐在枝頭的玖茴低下頭,對樹下罵罵咧咧的掌派大弟子,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以後別讓老子在外面遇到他們,不然……”掌派大弟子突然覺得脖頸有些發涼,他摸了摸脖子,在四周找了一圈,確定四周沒有望舒閣的人,才放心大膽繼續罵:“不然老子定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痛哭流涕,後悔不已!”




幾片樹葉掉在他的頭上,一片掉進了他嘴裡。




“呸呸呸!”




掌派大弟子吐出口中苦澀的樹葉,人倒黴了,連樹葉都能欺負他?!




在場大多小宗門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有膽子大的,湊在一塊竊竊私語。




“發生了何事,為何把我們叫到鎮妖獄?”




“不知道,難道是中午剛殺了魔,晚上就準備殺妖?”




“怎麼,你是要去跟鎮妖獄那隻萬年惡妖一決高下?”




“我?你看我長得像不像惡妖的口中肉?”




玖茴被這些宗主的話逗得忍不住發笑,她怕被人發現自己動靜,便往秋華身邊靠了靠:“哈哈哈哈哈,修真界真是遍地都是人才。”




小姑娘的鬢髮尾掃到秋華的耳廓,耳廓酥酥麻麻有些癢。她已經很久沒有與人坐得這般近,記憶裡最親近的一次,是在五百年前。




那夜她牽著友人的手拼命奔逃,明明是慘烈的一夜,卻不像話本故事那般雷雨交加。她記得那晚的月色格外亮,星星璀璨無比,友人滴在她掌心的血滾燙如烈火。




她仰頭看天,雙目蒙上了一層水霧,今晚的月色與那夜一樣。




“哎,你們發現沒,雖然九天宗以十大宗門令的名義把我們叫過來,不過秋仙尊沒有來。”




還是剛才那幾個竊竊私語的小宗門宗主,他們縮在角落裡,不像是來議事,反像是村口無聊的老頭老太太,聊著閒事。




“秋仙尊沒有站出來罵那位,就是最大的支持,今天中午秋仙尊可是半點面子沒給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