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5.陷落夢境

  巴茲迪洛特看著癱軟在地的部下,一如既往地無表情地回到了冷庫裡。

  “……鋼琴被弄髒了。”

  少數幾片牛肉片黏在了鋼琴腿上。

  赤黑的【泥】漂亮地避開了鋼琴,簡直像是隻有那個部分被張開著結界一樣。

  下一個瞬間鋼琴被泥之海吞噬,如同沉沒了一般完全消失了。

  巴茲迪羅特關上冷庫的門,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向自己的工房的中心部份走去。

  於是,代替仍就一動不動的部下,至今為止一直處於靈體化的servant先出身形,並開口道。

  “有點意外呢。”

  “你指什麼?”

  “你竟然是個喜歡演奏的人。”

  阿爾喀德斯並沒有提及任何關於巴茲迪洛特感情的事情,只是單純地感慨【伱竟然會彈奏鋼琴,真是意外。】對於這樣的復仇者,巴茲迪洛特只是淡淡地回敬答了他的話。

  “為了調整精神上的狀態,我也在練習上花了很多功夫……這一首曲子只是mr·斯庫拉迪奧偶爾聽過,比較喜歡而已。”

  在稍稍停頓了一下以後,他將剛才彈奏鋼琴的理由一併說出。

  “如果他有個萬一.....我答應過為他演奏安魂曲。”

  當巴茲迪洛特轉向阿爾喀德斯的時候,他反問道。

  “看來你肉體上的損傷已經恢復了。昨晚,還真的讓我們吃了大虧啊。”

  “沒有問題。在那個狀態下被亞馬遜女王追擊,多少還是有些棘手的。”

  阿爾喀德斯參加了昨天馬路上的戰鬥,現在還沒有消失,是留在斯諾菲爾德(現實)為數不多的存在之一。

  昨晚,從醫院溢出的【黑霧】,在其覆蓋身體的瞬間——阿爾喀德斯使用了自己的寶具【十二榮光】中的一種能力,召喚了四匹【狄俄墨得斯的食人妖馬】,他用三匹妖馬成功從現場逃離。

  但是,瞄準了那個時機出手追擊的騎兵──亞馬遜女王希波呂忒的襲擊,因此手受了傷。現在阿爾喀德斯當時受得傷和之前肋腹部受到的傷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從Berserker手中奪走的【惡魔】的力量,現在也屬於自己。乍一看,和召喚、變質後的阿爾喀德斯沒有任何變化的樣子。

  但是——巴茲迪洛特只是淡淡地詢問著從者這背後的事實。

  “還能堅持幾天?”

  然後,阿爾喀德斯竟然直爽地回答到:

  “保持理智的話,還能堅持3到4天吧。”

  “這樣啊,這樣對冒牌貨的優勢就消失了。…不,如果考慮到僅僅是陷入瘋狂而不是消失,所以還是我們有利嗎。”

  阿爾喀德斯確實是中了【(九頭蛇)海德拉】的毒。而且,因為【黑泥】反過來吞噬了毒,從而避免了肉體的崩潰。

  但是——將自己逼至死路,間接地將第三個妻子逼至自殺的【死毒】,確實進入了他的體內。儘管如此,肉體還是沒有被侵蝕,這還是受到了【十二光榮】的力量的影響。

  這多虧了在得到【厄律曼託斯野豬】時奪取的力量。然而,這並不是野豬自身的力量。這是在行軍中搶奪到的力量,而當時打倒的最大的獵物並不是豬。

  在阿爾喀德斯生前經歷的困難中,從作為恩師的喀戎手中奪取的東西。

  那即是他所持有的【不死性】。

  被賦予了不死力量的半人馬喀戎,由於阿爾喀德斯的誤射,被海德拉的毒侵蝕了身體。

  因為無法忍受這種極度的劇痛和痛苦,喀戎把自己的【不死性】轉讓給了普羅米修斯而失去了性命。因此,雖然阿爾喀德斯失去了本來的靈基所持有的十二條代替生命,但是作為寶具——【直到轉讓給普羅米修斯為止的不死性】,作為唯一的代替壽命寄宿在自己的身體裡。

  但是發動它,就等於將他所經歷的痛苦也加在自己身上。

  即便是現在,那不斷持續的痛苦——即使是生前的自己也被迫選擇了死亡的痛苦,現在依然在侵蝕自己的身體。但卻因【黑泥】的影響,使那些痛苦和痛苦化為力量和被消除的狀態。

  ”你後悔嗎?殺了自己的老師。”

  “…如果說遵從委身於復仇的我的心情來說的話,那時就應該天真地以為自己將老師從【不死】這一神靈的詛咒中解放出來而感到喜悅吧。”

  拐彎抹角地回答了之後,阿爾喀德斯繼續說道。

  “……現在泥贏了。但是,這種毒是我死的象徵。雖然只是一點點,不僅僅是這個靈基的肉體,而且也在持續地吞噬著我的精神,這是事實。”

  但是,他卻沒有害怕的樣子。

  雖然被【黑泥】所緩解,但是與通常的毒相比,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仍舊源源不絕地流淌在全身,阿爾喀德斯一邊用自己的復仇之心來勉強忍受,一邊塑造出一種與平時不同的精神。

  只是,剛才告訴御主的日期,就是他還能堅持的時間。

  “足夠了。在你堅持不住之前,得到聖盃就好了。”巴茲迪洛特說到。

  阿爾喀德斯在佈下有些驚訝地問道:

  ”我還以為你對聖盃沒有什麼興趣呢?”

  “我的主人如果真的是壽終正寢的話,我確實是對聖盃沒有興趣的。”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稍微眯了一下。

  這在平時不怎麼表達感情的他來說是非常罕見的,聲音中透露出接近憎恨和殺意的感情。

  “家族有一部分魔術師,做了多餘的事情…他們將我的主人的人格,複寫在他人的腦子裡…而這些‘替代品’也全都死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

  “哦。”

  “也就是說,這不是魔術的副作用引起的連鎖性死亡。必然是有他人介入的。而這個時候有這種動作的組織是可想而知的。”

  然後巴茲迪洛特,用自身的精神力量將成長起來的【黑泥】壓制,並且像要祝賀自己的英靈一樣宣告道:。

  “在拿到那個聖盃之後,如果它的力量足夠。在破壞蹂躪這個國家之後──我會取回你捨去的名字,並將之昭告天下。顛覆世界的常識,摧毀神秘之事的禁忌之名…讓【赫拉克勒斯】(女神的榮光)之名在人理之中落地,讓【赫拉】(女神)之名從世間消失。”

  “……那是自然。”

  這一天、這一瞬間──對於美國來說,一個最壞的可能性誕生了。如果巴茲迪洛特得到聖盃——其力量將會被用來向國家復仇。

  也就是說,他會將聖盃的力量全部注入阿爾喀德斯並讓他成為實現自己願望的【祭品】。

  法爾迪烏斯的失誤只有一個。

  巴茲迪洛特·科蒂利奧,一位無情的魔術師把神秘的隱藏作為最優先的、教科書式的魔術師,或魔術使,這些關於他的推測完全是錯誤的。如果是曾作為巨大組織的齒輪的魔術師,當那個組織的司令塔沒了的話,為了完成作為魔術師的夙願,會選擇寄身於能得到最大利益的其他組織。

  當然,法爾迪烏斯也想殺巴茲迪洛特,所以他打算利用這一瞬間的機會來處理。

  但是,這正是法爾迪烏斯身為魔術師的錯誤估計之處。

  正如他所認為的,家族的魔術師們,大部分是利用斯庫拉迪奧家族的資源進行自己的研究,尋找到達根源的方法,或者是作為魔術使的僱傭兵,找到最合適的靠山。

  但包括巴茲迪洛特在內的其他部分則有所不同。

  不同於魔術師的思維方式──除此之外,也有一小部分人以異於普通人的方式行動。

  在這些人中,巴茲迪洛特·科蒂利奧深深植根於斯庫拉迪奧家族。

  然而,僅僅是因為他的氣質很難理解。比起【根源】,家族已經變成了一種更高的目的。他已經變成了某種不是【魔術師】的存在了。

  巴茲迪洛特·科蒂利奧,他非魔術師。

  非魔術使。

  亦非聖職者。

  他的靈魂,已經深深植根於斯庫拉迪奧家族這個共同體。

  深邃而複雜。

  那正是——身為魔術師的法爾迪烏斯絕不可能理解到的,他的心靈。

  然而,法爾迪烏斯依舊仍然沒有理解到這個事實。

  ············

  這是……

  回過神來,沙條綾香發現自己的意識正處在遠處的景色中。

  綾香很快就掌握了自己的狀況,這次和之前的那次一樣,正在以劍士的視角看他的【過去】。

  意識明明很清晰,但身體卻不聽使喚。

  她記得以前曾經見過理查與騎士同伴們一起在荒野上奔跑,遇到坐著汽車,自稱是聖日耳曼的奇怪男人的景色——

  這次的情況和那時相比大不相同了。

  在古樸的石城中,四周環繞著金碧輝煌的裝飾品。但是,從自己視線的高度只有桌子那麼高,以及時不時可見的自己手的大小等來看,綾香都確信這是【孩子的視角】。

  ──……。

  ──那傢伙....的,劍士童年時代的…經歷?

  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的身體,彷彿正在演奏著什麼樂器。

  即使聽者是綾香,也能知道那是美妙的旋律。完全想不到是孩子的手在演奏的聲音在石壁間迴盪,即使只是單獨表演,聲音也變得像聽過樂團演奏一樣豐潤,傳入綾香的耳朵。

  “啊,怪不得看起來挺擅長樂器的,原來從小時候就開始學了啊…。”

  在livehouse上聽到過即興彈奏的綾香,這樣想到——在演奏結束的同時,視線中的大人們也紛紛開始稱讚。

  “哎呀,真不愧是理查大人!難道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就已經...”

  “不僅是樂器,無論是藝術還是武術都很出色。比如,前幾天用劍術打敗王妃的近衛兵等。”

  “真不愧是那個【無與倫比的婦人】,阿基坦的埃莉諾的兒子。”

  眼前,那些打扮得有著時代特色的男人們,異口同聲地說著讚揚的話。

  但是,綾香理解了。

  已經理解了。

  在那些讚賞的背後,隱藏著對這的恐懼和嫉妒。

  而且,即使看著身體幼小的劍士的眼神和行為舉止,也會認為他並不高興。

  過了一會,回到自己房間的少年遇到了一位迎接自己的美麗的女性。

  “怎麼了,理查,你的臉色看起來好難看啊。”

  這時,理查的聲音第一次傳到綾香的耳朵裡。

  “……母親。”

  “啊....?”

  “這個,美麗的人…難道說是劍士的母親嗎?”

  和“莊嚴”這個詞很相稱的女性。豪華的城堡並未能淡漠她的存在感。

  即便是說為了守護她,為了襯托她,才有了這座城堡和士兵們的全部存在,也不足為過。

  綾香覺得,她大概就是故事中出現的女王吧。於是,那位可稱得上是美麗古都擬人化的女性,臉上浮現出她作為母親那滿溢愛的笑容,向劍士搭話。

  “說說看,理查。媽媽雖然不會無條件地幫助你,但是,我也不會把你說的話當成笑話一笑了之。”

  年幼的理查在猶豫了一會兒後,才明確地告訴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我很害怕。”

  “害怕?怕什麼?”

  “我……我什麼都能做,都能做好。”

  “…啥?”

  “——這可真是說了不得了的話啊。”

  “——但是,嗯…。”

  “——不,不,果然還是說了不得了的話啊。”

  雖然綾香在心裡吐了兩次槽,但這當然沒辦法傳到對方的耳朵裡。

  “我所學的劍術,在城裡已經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了。原本以為我是王子,所以在他們對我手下留情,所以我從城堡裡溜了出來,襲擊了自豪於武勇的盜賊們,不料卻很輕易地就將他們打倒了。”

  “……”

  “——這孩子在幹什麼?”

  “——他是笨蛋嗎?”

  “——不過這確實很有劍士的行事風格!”

  “音樂也是如此。不管是什麼樂器只要學過一次就能很快熟練運用,弓術、繪畫、摔跤、狩獵、釣魚、槍、騎馬、波斯象棋、九子棋,無論做什麼,我都會立刻熟練起來。不管開始是什麼,我熟練得比誰都快。很快就沒有人能贏過我了。”

  “啊啦啊啦”

  “這樣下去的話,我連一個朋友都不會有。每個人都會向我投來嫉妒的目光。我想和大家搞好關係,想被人們喜歡,該怎麼辦才好呢?我是不是應該手下留情,裝作什麼都不擅長比較好呢?”

  “——嗚哇,要不是小孩子的話,真想在背後給你一腳啊。”

  “…但是平時的劍士再怎麼說應該也不至於說這種話吧…”

  “——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嗎…不,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好像沒什麼變化的感覺。”

  綾香呆呆地想著這些事,不過想起之前那充滿了嫉妒與敬畏的大人們的眼神,稍微有些同情起了年幼的理查。

  “——啊…如果一直被用那種眼神看的話,確實是會扭曲的吧。”

  不過——正在聽理查這樣說的母親,笑得很開心。

  “你不是說過不會笑嗎?母親大人!”

  理查彆扭似乎地叫道,而母親回答說:

  “不,我說過的是【不會當成笑話】。雖然笑了,但我並沒有將你說的話一笑了之。”

  一邊撫摸著理查的臉頰,身為王后的女子說道:

  “很棒哦,理查。你的確是天才。”

  “——居然被肯定了。”

  綾香有些吃驚,理查的母親微笑著對兒子說。

  “但是,也僅僅如此而已。作為天才,又有什麼意義呢?”

  “哈……?”

  “你只是儘可能地去做,並沒有什麼成就。【能做】和【留下什麼】是完全不同的。”

  母親作為兒子在安慰理查的同時,也在他的靈魂上刻下自己的話。

  “在誇耀自己對城裡的盜賊問題盡心盡力之前,一起感嘆那些被盜賊虐待的人們的不幸吧,一起思考克服的辦法吧。為創造出那些被你打倒的盜賊們的環境,為這個國家的現狀感到羞恥吧。我也會和你一起感到羞恥的。”

  接著,母親一邊抱住兒子的身體,一邊繼續說著。

  “光靠天才是無法成為英雄的,理查。相反,即使沒有什麼才能,人們只要貫徹自己的步伐(道路)才能夠成為英雄。”

  “英雄嗎?”

  “嗯,就像那個亞瑟王和圓桌騎士們一樣,或者是查理曼大帝的聖騎士們一樣的英雄。圓桌中最沒有才能的凱卿,正因為沒有才能他才成為了支撐圓桌的英雄一樣。你需要知道,他們是如何建設這片土地的,如何讓大家團結一心的。如果你真的什麼都做得到的話,理查,你要比任何人都要重視【繼承家業】這項才能。“

  然後,她開始講起。

  亞瑟王與圓桌騎士的故事。

  蘭斯洛特,高文,特里斯坦,加拉哈德,珀西瓦爾,加雷斯,阿格拉文甚至被稱為背叛的騎士的莫德雷德。母親以親眼所見一樣的口吻講述著他們的故事。蘭斯洛特,高文,特里斯坦,加拉哈德,珀西瓦爾,加雷斯,阿格拉文甚至被稱為背叛的騎士的莫德雷德。母親以親眼所見一樣的口吻講述著他們的故事。也許是到一半的時候講得太過頭了,開始出現綾香從未聽說過的神話故事。故事開始變得越來越跑偏。最後【亞瑟王的ex咖喱棒,一劍開天闢地,在得知卑王伏提庚打算將月亮擊落摧毀倫敦的時候,亞瑟王將梅林投擲回了月球。蘭斯洛特為了保護湖泊,一口氣吃了五十億皮克特人。】在講述這些支離破碎的故事的時候,理查已經以平靜的面容陷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