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15章 奶鹽


 溫竹音的泣訴聲打斷了他:“蘇氏董事長有私生女這事兒說出去不好聽,有損公司名譽,你只能隱瞞漫露的身世,我理解,你的家人如何給我臉色都不要緊……可是蘇柏,這對漫露公平嗎?”


 “她明明也是蘇家血脈,在旁人眼中,卻只能做一輩子倒賠的繼女……”


 溫竹音很會拿捏男人的心理,就是哭,也哭得很巧妙,哽咽聲微微的,像是強忍不住才溢出來,惹得人心碎,讓人覺得她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人,為他受盡了屈辱。


 每當她這副很柔弱的樣子,男人總能產生一種心理,再不疼惜她就是彌天大罪。


 彷彿這世上,只有裝弱,愛哭哭啼啼的人,才配得到疼愛。


 蘇柏也的確給出了他滿分的憐愛,語氣心疼得不行:“知道,你的委屈我都知道,阿音,當初的事,你我都沒有想到,如今到這境地我也很無奈,如果早知你那時有孕,我就是和家裡鬧翻也不會和你分手……你放心,杳杳有的,我絕不會少了漫露。”


 蘇稚杳像是被敲了一悶棍。


 腦子一時凌亂,木訥在那兒,艱澀地清理思緒。


 蘇稚杳的媽媽體質弱,頭胎宮外孕終止了妊娠,第二胎順利生下一個男孩子,卻患有先心病,出生不到半年夭折。


 她媽媽一度抑鬱,多年後,才順利生下蘇稚杳,有了第一個健康的寶寶。


 蘇漫露年長她四歲左右。


 所以,蘇漫露的確是她爸爸結婚前,就和溫竹音有的孩子。


 荒唐,這太荒唐了……


 現在蘇漫露也是爸爸親生的,他們真的是一家人了……那她呢?她算什麼?


 蘇稚杳心臟難以自控,跳得很重,斷線木偶一般,都忘了呼吸。


 她終於懂了蘇漫露那個眼神。


 是恨。


 恨她把那份本該歸屬於她的寵愛悉數佔盡。


 四周的空氣稀薄而壓抑,蘇稚杳就快要窒息了。


 她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但眼前這個事實太駭人,她還沒做好面對的準備。


 突然覺得這個地方人地生疏,蘇稚杳指尖掐住手心,怔怔地退出門去。


 別墅客廳裡,溫竹音端坐在沙發,恰如其分地帶出一聲嗔怨:“說得好聽,可你只為小杳做好了打算,何時為漫露的婚事操心過?”


 “我是擔心漫露不願意。”蘇柏拍拍她背安撫,話聽不出是真是假。


 “跟我你就不要做樣子了,小杳不懂你的苦心,我是旁觀者清。”溫竹音抬眼去看他,全然是賢良淑德的模樣:“和程家這門親要是成了,小杳過去就是一輩子享福,這麼好的福氣,偏她還怨你氣你……”


 心思被看破,蘇柏略有些心虛,躲開目光,避重就輕回答:“結婚是大事,這樣,明日我問問漫露,她要有喜歡的,我找個推不掉的媒人,把事定了。”


 溫竹音抹了下眼淚,不說話了。


 -


 蘇稚杳去了falling。


 酒吧就是用來尋歡作樂的,大小姐們光是穿搭就大費心機,緊身裙褲勾勒好身材,性感但不暴露,酷辣但不失高貴,身上每個毛孔都透著“玩夜店老孃就沒輸過”的姿態。


 只有蘇稚杳還是白日裡的常服,脫去皮草外套,一身奶糖色針織連衣裙,領子和袖口是軟糯的毛茸設計,氛圍慵懶,露出的鎖骨和那截細腰又格外勾人。


 人群中,她反倒成了最特別的。


 其他人有的在卡座嬉鬧,有的在和新結識的俊男曖昧聊笑,唯獨蘇稚杳一個人伏在吧檯。


 清吧的光調得很暗,團團光霧虛朦,秀場鋼琴旁,穿小禮服的女人正在演奏g小調小步舞曲。


 一杯特調白蘭地下去,蘇稚杳託著腮,腦袋已經有些暈眩了。


 琴聲迷人,她感覺自己逐漸向下沉淪,溺在了這個縱情聲色氣氛裡。


 調酒師很帥,是清吧特邀的國際雞尾酒大師,falling的招牌,很會撩撥女孩子的心。


 從蘇稚杳坐到吧檯起,他就表示,今晚只為她一人服務。


 水晶杯中一朵可食用玫瑰,酒紅色的液體沿壁注入浸沒,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霧槍,手法純熟地由上而下噴出霧氣,像表演施魔法,杯中的血色玫瑰瞬間被照在璀璨星空下。


 他將這杯酒紳士地推到她面前。


 用帶點旖旎的嗓音,輕笑說,這叫玫瑰花的葬禮。


 蘇稚杳盯了半晌的酒,忽地抬頭衝他笑了下,托起水晶杯,一杯酒一口氣含到口中,雙頰鼓鼓,一點一點往下嚥。


 這酒濃度不低,烈得她直眯起眼睛。


 沒見過把特調酒當水喝的,尤其她一看酒量就不好,調酒師笑了笑,覺得她太有趣,靠著吧檯,柔聲和她聊天:“妹妹有心事啊?”


 蘇稚杳上頭了,眼神迷離地發呆。


 溫竹音說,她生下孩子是無奈。


 她父親也說,事情發展到今天,他同樣無奈。


 那這事要怪誰呢?是不是這世界就是這樣,千錯萬錯,一句命運弄人就都可以糊弄過去了……


 “杳杳。”有個同行的女人搖曳生姿地走過來,勾了調酒師一眼,附在蘇稚杳耳邊調笑:“不來陪姐妹們,原來是自己跑這兒釣魚了。”


 釣魚?


 蘇稚杳回過神,不清醒地想,哦,大家都是富婆,總喜歡包養幾個可口的小情人的,沒什麼稀奇。


 環視一圈。


 她的魚不在這裡。


 想到某個人,蘇稚杳捧著臉,頹頹喪喪地哀怨:“我的魚真難釣……”


 “杳杳看上誰了?”女人來了興趣。


 蘇稚杳癟癟嘴不說,這個釣不上來,那就養別人去,她倏地一隻胳膊舉得高高的,小暴發戶似的,頗為嬌蠻:“今晚全場的消費,我買單——”


 調酒師被她迷糊的樣子可愛到,指了指包間的方向:“今晚那一片,可都是林漢生的場子。”


 “你指的是,那個港貿集團的老東家,林漢生?”女人滿目驚詫,那可是個手段詭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雷霆人物。


 “嗯哼。”調酒師挑唇笑:“林總邀請了位貴客,談生意呢。”


 “是誰,能被林總奉為座上賓?”


 調酒師和好奇的女人對上了眼,笑著往前挨近些,悄悄壓出三個字。


 “賀老闆。”


 女人不由吸了口氣。


 蘇稚杳醉得恍惚,聽不進去他們的私語,伸出胳膊把酒杯兜到懷裡護著,蹙著眉頭嗔怨:“我不管,我就要買單,誰都不準和我搶!”


 她慍慍地想,既然父親表示過,除了違約金之外,其他都由著她花銷,那就鬧個魚死網破,她要把蘇家的錢全都敗光……


 於是幾分鐘後,酒保進包間送酒,將這消息帶了過去。


 包間裡菸酒靡靡,麻將牌和骰子碰得咣咣響,一群風流浪子無憂無慮找樂子。


 墨綠皮沙發,賀司嶼慵懶靠坐,左手拎一隻高腳杯,襯衫紐扣解了兩三顆,露出線條清晰的脖頸,袖口挽到小臂,用袖箍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