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78章 番外:if線

 長玉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看來爹孃都不知道自己打掉了恭親王世子一顆牙的事,也不知謝徵是怎麼讓這事瞞下來的。

 到了書院,她上早課時都不太專心,只想著早課後去上院找謝徵,問問他昨天做了什麼。

 早課一下,她正要往上院去,卻被同桌的女童叫住問:“長玉長玉,你知道嗎,昨天那個囂張得不行的恭親王世子,被小侯爺打了一頓,還剝光了他和他身邊那兩個小狗腿子的衣裳,把人丟大街上去了,真是丟死個人,那恭親王世子怕是再也不敢來書院了吧?”

 長玉愣了下,話都沒來得及回一句,攥起小拳頭就直往上院跑去。

 上院的檻窗高,她墊著腳才能瞧見裡面。

 裡面年紀大些的學子瞧見窗外有人影晃動,覷一眼發現不是巡邏早課的夫子便鬆了口氣,喊了聲:“誰家的妹妹在外邊?”

 謝家蓋起來的這書院,軍中將領的兒女都送到這邊來開蒙讀書,上院和下院的學子裡,不少都是手足。

 謝徵的位置空著的,劉宣看到長玉,走出去問:“找謝哥啊?”

 長玉點頭。

 劉宣臉上的腫今天消了些,但還是青了一塊,他道:“謝哥今天沒來書院,恭親王世子的事,我也聽說了。”

 他困惑地看長玉一眼:“他怎麼欺負你了?你都把人打掉一顆牙了,謝哥還把人揍得鼻青臉腫再扒光了丟大街上,據說昨日下午恭親王妃就哭著上謝家要說法去了,我估摸著,謝哥少不了得挨一頓罰。”

 長玉聽完這些,轉步就要往回跑。

 劉宣在她身後喊:“你上哪兒去?”

 長玉答:“回去!”

 她趕回下院時,夫子已在課舍內了,手捧一冊《論語》:“今日我們上《學而》篇。”

 轉頭瞧見長玉杵在門口,和藹道:“快些歸座。”

 她在書院裡素來聽話,除了一筆字寫得不怎麼好,但從未落下過功課或是逃學,夫子們都很喜歡這個嬌憨踏實的小姑娘。

 長玉兩手捧著自己肚子,儘量讓自己表情看起來痛苦些:“夫子,我肚子疼。”

 她很少撒謊,但夫子瞧著她一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加上她素日裡表現尚佳,壓根沒懷疑她說謊,當即就道:“那我讓人送你回府去。”

 長玉點了頭,拎起自己的小挎包跟著教習夫子出了書院。

 坐上回府的馬車路經謝府時,長玉讓車伕在這裡放她下去就行。

 車伕有些為難地道:“這……小人得把您送回府上才行。”

 長玉一板一眼地道:“我娘在謝伯伯家做客,我要去找我娘。”

 車伕這才放心了,看著她進了謝家的大門才離去。

 長玉和她娘是謝府常客,門房都已認得她,瞧見長玉挎著小挎包進來,笑問:“孟姑娘怎來了?”

 長玉捏著挎包繫帶道:“我來找大哥哥。”

 門房陪著笑道:“小侯爺闖了禍,被侯爺罰了鞭子正跪祠堂呢,您改日再來如何?”

 長玉一聽,唇不自覺抿得緊緊的,說:“我要去看看他。”

 門房面露難色:“侯爺下令了,說都不許去祠堂那邊,孟姑娘別讓小的難做。”

 長玉很快改口:“那我要見謝伯母。”

 這次門房沒做阻攔,殷切道:“那小的讓人給您帶路?”

 長玉已挎著小挎包往前走:“不要,我記得路。”

 過了垂花門,有兩條小徑,一條是去內院的,一條則是通向西廂的,但繞個彎,就能去謝家祠堂。

 長玉來過謝府多次,已記得這些路了。

 她直接繞路去了祠堂,祠堂大門外有守衛守著,她繞到後牆跟處,取下自己的小挎包,先把小挎包從狗洞裡推了進去,隨即自己再鑽進去。

 -

 春寒料峭,謝徵昨晚歸來,被謝臨山賞了十鞭,滴水未進,又只著單衣在祠堂裡跪了一夜,竟發起了高熱。

 頭昏昏沉沉的,跪了太久,膝蓋上也傳來綿密的刺痛。

 恍惚間,他似聽到了身後的門板發出了細微的“吱嘎”聲。

 謝臨山下了令,不準任何人探望,也不許給他送飯這水,母親因為他打了恭親王世子一事太過惡劣,也沒替他求情,還有誰會來祠堂看他?

 謝徵在昏沉中自嘲扯了下唇角,連眼皮都沒掀開。

 卻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走至他跟前停下。

 一隻不大的手貼在了他額前,掌心意外地冰涼柔嫩。

 謝徵撩開眼皮,便瞧見那本該在學堂裡的小姑娘正皺著眉看他:“你發熱了,我去叫人!”

 長玉抬腳要往外邊去,被他攥住了手腕,“別去。”

 他嗓子因為發燒,有些沙啞,俊秀的眉眼間也帶著疲意。

 長玉急道:“你病了!”

 她用力扳他燙得跟烙鐵一樣箍在她腕上的手:“謝伯伯因為你打了恭親王世子才罰你的是不是?我去告訴謝伯伯,是他先欺負我的。”

 少年扼在她腕的手半點沒松,忍著頭痛疲憊訓斥:“小蠢貨,不是跟你說了,這事不能告訴旁人麼?”

 長玉困惑道:“謝伯伯和謝伯母也是?”

 少年不再接話,只說:“那醜胖子和他那兩個玩伴我都教訓過了,他們不敢將此事嚷嚷出去,我打了他一頓,把他扒光了扔大街上去,也算是給你出氣了。這頓罰,不算什麼。”

 長玉看到了他背上叫鞭子打得破開的衣物上沾著血漬,鼻頭一酸:“你該告訴謝伯伯他們實情的。”

 謝徵實在是虛弱,眼皮已慢慢合上了,只念叨了句:“小蠢貨,說了不準告訴就不準告訴。”

 “叫恭親王夫婦知道了,指不定還會厚著臉皮要你跟那豬頭定個娃娃親什麼的,對你的名聲也有損,得不償失知道嗎?我這頓罰,是必須要挨給恭親王那邊看的,告訴他們了,無非是讓我娘和老頭子心裡難受。”

 長玉看著他後背猙獰的鞭痕,忍著鼻酸問:“你疼不疼,我帶了傷藥,我給你塗藥。”

 她開始練刀後,身上少不得磕傷擦傷,她的小挎包裡除了裝書冊,還裝了金創藥。

 長玉翻出那瓶金創藥,幫謝徵清理後背的傷口時,因為鮮血已經凝固住了,破碎的衣料和傷口處的皮肉粘在一起,一扯便撕掉一層皮肉般疼。

 她用水壺裡的水一點點泅溼緊沾著傷口的衣料,再小心地撕開。

 饒是如此,她還是聽到了謝徵的悶哼聲。

 她有些手足無措地道:“很疼是吧?我再輕點……”

 謝徵面頰因高熱有些發紅,額前已布上一層細汗,他掀開眼皮說:“你脫個衣服慢吞吞的是揭蝸牛殼呢?”

 言罷自己拽著被血痂和皮肉粘在一起的衣物用力往下一扯,傷口又湧出了血珠子,他卻滿不在乎地道:“上藥。”

 長玉給他撒金創藥粉時,唇一直抿得緊緊的:“都流血了……”

 謝徵閉著眼,忍痛忍得大汗淋漓,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疼。”

 上完藥,不知是不是出了一身汗後被冷到了,謝徵燒得更厲害了。

 他還是不準長玉去叫人,明明整個人快燒成一塊炭了,卻還是意識不清地說冷。

 長玉把自己的小斗篷給他披上了,似乎還是沒見效。

 八歲的女童不知如何給人降熱,聽他說冷,便蹲在他邊上,捧著他一隻手放到唇邊哈氣,幫他搓手取暖。

 等謝夫人來看被罰跪祠堂的兒子時,就見兩個孩子依偎在一起睡著了。

 後來謝夫人拿這事取笑兒子,說捱了一頓打,但未來媳婦逃學來看他,也值了。

 謝徵頭一回正色同謝夫人道:“母親,長玉如今也大了,這些話今後莫要再當玩笑話說,兒子只拿長玉當妹妹看待。”

 兒時不懂事,不知何謂娶妻,聽著母親那時逗他的那些話,他才以為只是以後府上多一個要他照顧的小妹妹罷了。

 如今他漸漸知事了,也的確是看著那丫頭長大的,自不可能把謝夫人和長玉母親的幾句閨中戲言當真。

 謝夫人沒料到自己幾句打趣,竟換得了兒子如此正式的回覆,她愣了下才道:“好好好,為娘都記住了。”

 等謝夫人端著藥碗出去,便瞧見了捧著個小盒子站在門邊的長玉,謝夫人也不知這孩子將自己和兒子的話聽去了多少,但想著她年歲尚小,應是不知事的,便還是笑著招呼:“長玉來看你謝徵哥哥了?”

 小姑娘乖巧點頭。

 謝夫人道:“他剛喝了藥,在裡邊,你去找他說話吧。”

 長玉“嗯”了聲,捧著盒子邁過門檻,進了裡間。

 謝徵靠在迎枕上咳嗽,見了她,病懨懨道:“就坐桌子那邊吧,別過來,我風寒沒好,當心把病氣過給你。”

 長玉沒聽他的,把盒子放到他床邊的矮几上了,才退開幾步說:“聽說你胃口不好,吃不下東西,我買了一盒橙皮糖給你。”

 謝徵低咳著笑問她:“難得,竟會給我買東西了?”

 長玉沒應聲,在繡墩上坐了一會兒,沒頭沒尾地衝他說了句:“謝謝。”

 謝徵嘴角笑意一斂:“你也起瘟症了?還燒到腦子了?”

 長玉悶聲道:“你再罵我,我就告訴謝伯母。”

 謝徵斜她一眼:“不想捱罵,你那張嘴就別亂說話。”

 長玉嘀咕:“給你道謝還錯了……”

 謝徵冷笑:“我給你收拾了這麼多回爛攤子,哪次你跟我道謝了?孟長玉,你生分給誰看呢?”

 小姑娘垂著腦袋坐在繡墩上不吱聲了,好一會兒才甕聲甕氣道:“謝徵,你會給我當一輩子哥哥的吧?”

 謝徵只覺這小孩今天怪怪的,道:“除非我爹孃再給我添個妹妹,不然除了你,我還能有別的妹妹?”

 長玉撥弄著自己衣服上的穗子,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來時,已換上一張笑臉:“那就這麼說好啦!你給我當一輩子的哥哥!”

 謝徵還當是小孩被恭親王世子的事嚇到了,咳嗽兩聲後,好笑道:“自然。”

 小孩從前都不甚搭理人的,這天回去時,走到門口處後,還回過頭衝他笑了笑,揮揮手說:“謝徵哥哥再見!”

 謝夫人端了新煎的藥過來,瞧見長玉離去,還衝謝徵笑:“我瞧著長玉那丫頭跟你親近了不少,從前都沒見她這麼親熱叫過你。”

 謝徵看著小丫頭走遠的背影沒說話。

 這小孩……不太對勁兒。

 但這事沒容謝徵想太久,關外便又起戰事了,謝臨山和魏祁林是連夜拔營走的。

 北厥換了新王,為了儘快拿出功績,鎮住部落中不服的首領,北厥新王率軍偷襲了錦州。

 此戰來勢洶洶,謝臨山走前甚至吩咐疏散城中百姓,又命家將護著謝夫人先回京城。

 不巧那日下了一場春雨,馬車在官道上前行艱難,一輛貨運的馬車車輪還陷進泥地裡了,護衛們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在喊號推車輪子。

 謝夫人和孟麗華都親自下車去查看了。

 長玉聽著雷雨聲,窩在車廂裡昏昏欲睡。

 忽地一道亮白的閃電劈進車裡,她看到一個人影掀開車簾正看著自己。

 長玉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花了,反應過來不是錯覺後,忙道:“你風寒沒好,不能淋雨,先進馬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