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入海流 作品

第九十三章、一派胡言

 旁邊的諸樂耘與張木燁兩人,見南宮不語忽然面露不快之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勸誰。兩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同樣的心思:你們兩位平時都跟親兄弟一般,怎地今日竟會為了幾個女妓嫖客,在這裡爭了起來?

 在場四人中,以諸樂耘年紀最長,見場上氣氛有些尷尬,還是諸樂耘先開口道:“徐兄弟,依照咱青衣衛裡的規矩,你這巡查之權,也得沈都督授命才行。若這樁案子,今夜沈都督便拍案定論的話,你就算想去南安平司,卻也無權再去翻案了。”

 “哦……是麼?”徐恪抬起頭,冷眼看著諸樂耘,道:

 “可我偏偏就不信了,明日一早,我便要去南安平司監查此案,我倒要看看,誰敢攔著我查案?!”

 “你……!”諸樂耘氣得臉色鐵青,索性扭過頭去,低頭喝了一口悶酒,不再言語。他心道,你不就仗著有趙王殿下撐腰麼?可趙王殿下身份再怎麼尊貴,也管不著咱們青衣衛裡審案的事!你小小一個巡查,才來青衣衛裡幾天啊!我看你都狂得沒邊了吧!今日若不是看在南宮不語的份上,我當場就要跟你翻臉!

 這時的徐恪,對諸樂耘也是極度的厭煩。他自認識諸樂耘那天起,就總覺得對方非但一身的老氣橫秋,而且官威十足,此人與當年的孫勳倒是頗有幾分神似。不過,孫勳骨子裡的那一種冷峻傲然的氣質,諸樂耘卻沒有半分,反倒是多了幾分圓滑與世故。

 見諸樂耘勸解不成,反倒給自己惹了一肚子氣,一旁的張木燁遂笑著說道:

 “徐兄弟,沒事沒事!若你明日真的要去南安平司查案,我陪你一同去便是!”

 “張兄願意陪我一道去查案?”徐恪看著張木燁,不由得甚感意外。

 張木燁今年整好四十歲,年紀比南宮不語大了八歲,卻又比諸樂耘小了八歲。以他如今的這個歲數,比之南宮不語,多了些歲月積累的老成,比之諸樂耘,又保留著一絲少壯之年的銳利。是以,他跟場上的每一個人,都能找著一些共同之處。

 張木燁笑道:“有什麼不願意的?我青鏡司本就是替皇上查人查案的。既然徐兄弟對楊文淵審案不放心,明日木燁就同你一道去!”

 “木燁,你也要去?……”坐在張木燁身旁的諸樂耘疑惑道。

 張木燁卻朝諸樂耘擺了擺手,兀自笑道:

 “說實在的,我對那楊文淵也早就看不慣了!既然徐千戶想查他,咱們做兄弟的,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好啊!”徐恪舉起酒杯,朝張木燁展顏笑道:“張兄,小弟聽聞你執掌青鏡司已有十年,你這斷案的本事自然是比我強!有你張千戶陪著,咱們定要將他楊文淵查一個老底朝天!”

 不知怎麼的,徐恪對這位青鏡司千戶,卻一向心存好感。這張木燁看上去相貌平常,無任何出眾之處。他身形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一張大臉上,五官雖然也稱得上週正,然實在談不上俊朗。他若不穿官服走在外頭,不認識的還以為只是一個尋常農人。他看上去老實巴交,木訥中還帶著一份憨色。只有他這一雙眼眸,卻總是精光內蘊,偶爾雙眼一睜,立時就有一股奪人心魄的目光向人射來……

 “好,就查他一個老底朝天!除了這件案子,其它的案子也可以查!”張木燁也舉起酒杯,與徐恪對飲了一杯,笑著回道。

 “你們吶……”南宮不語搖了搖頭,也舉起酒杯,瞧他臉上神情,已然是默許。

 “木燁,你可真是……”諸樂耘見張木燁居然也附和徐恪,自然也就無話可說,只得也舉起了酒杯,跟著三人共飲了一杯。

 剛才,因為徐恪與南宮不語的連連爭辯,酒樓雅間內異常尷尬的氣氛,此時,在四人的共同舉杯之下,頓時又緩和了下來。

 四人又吃了一會兒酒,敘了一會兒舊之後,張木燁似想起一事,於是朝南宮不語問道:

 “南宮兄,沈都督讓你帶人去包圍韓王府,你派人過去了麼?”

 南宮不語望了望窗外,見天色漸黑,遂道:

 “古材香應該帶人去了!”

 諸樂耘急忙問道:“南宮兄,你真的要去查抄韓王府?”

 南宮不語笑著言道:“我是去圍,並非去抄啊!”

 於是,南宮不語便將自己只是命古材香帶人包圍韓王府,並不進府中拿人,這一安排,簡略地與諸、張二人說了一些。

 “妙啊!南宮兄果然智慧過人,竟想出這般妙招……”接下來,諸樂耘自然又是對南宮不語連聲誇讚了一通。

 諸樂耘殷勤地為南宮不語的酒杯中斟滿了美酒,端起酒杯,神情真摯地言道:

 “南宮兄,今後,我與木燁兄弟,可就跟定你了!”

 “諸兄哪裡的話,諸兄在我青衣衛裡年資最長,聲望最高,今後,南宮還要向諸兄多多請教吶!”

 “南宮兄,什麼也別說了,做兄弟的先乾為敬!”

 “好!”

 兩人舉杯對了一個滿飲,各自都不覺甚是開懷。

 喝完之後,諸樂耘又拿起酒壺,正準備給南宮接著斟滿,卻見酒壺已空,裡面的美酒早已喝完。

 眼見得雅間內的四壺“汾陽醉”已然喝光,竟然沒有一個跑堂的過來添酒,諸樂耘不禁勃然大怒,他立時站起身來,氣沖沖走到房門之外,朝樓下大喊道:

 “小二,過來續酒!”

 那跑堂的小二聞言,忙“噔噔噔”地跑上樓來,又為眾人端來了四壺四十年陳的“汾陽醉”。那店小二心中急切,竟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饒是如此,仍然被諸樂耘大聲訓斥了一通。

 諸樂耘回到雅間之內,兀自罵罵咧咧道:“這些狗奴才,恁地沒規矩,竟不知道上來添酒!”他似乎早就忘了,剛才,正是他自己大聲交代店掌櫃,命他們不得入內打擾。

 ……

 時日匆匆,四個人推杯把盞、你來我往,又喝了一刻辰光,那店小二之前端來的四壺美酒,再次被喝了個精光。諸樂耘未曾想到,四位千戶中,只有自己的酒量最淺。他站起身來,正要大聲呼喚小二上酒,卻被南宮不語擺手阻住:

 “諸兄,算啦,目下已是戌時,咱們也該回去啦!今晚這一場酒局,兄弟們喝得甚是盡興,來日,咱們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