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 作品

21. 第 21 章 纏親<!>

 推辭了管家方伯指派下人跟行的好意,容與沿方伯所指,朝內苑方向步行去。

 穿過迴廊,站臨一面青石壘砌的圍牆內壁,容與略等片刻,聞風聲起,他耳廓微動,隨即出聲。

 “出來。”

 向塬應聲翻牆越瓦,一道黑影跳過荊棘籬笆,轉瞬現身。

 他嘴角銜著一根狗尾巴草,模樣百無聊賴,明顯是無所事事等候良久。

 此番宿師父歸山應戰,他便身負起保護師兄安危之責,自然與其形影不離,疏漏鬆懈,只可惜周老頭今日宴請居然沒有邀他,向塬沒有法子,只好委屈自己翻牆進府。

 只是堂堂相府,除去門口守衛按班輪換,還算像模像樣,裡面卻實在鬆懈不堪一探。

 他各處轉悠老半天,期間還尋去酒釀窖坊偷喝了周崇禮不少珍藏名酒,結果全程下來,連一個巡邏府兵都未注意到他的蹤跡。

 向塬嘖嘖舌,道:“師兄,我方才在丞相府前前後後都逛了個遍,他們家院子是真闊,佔地怎麼著也得有個三十多畝,住在這

兒指定愜意舒服,人家千金大小姐從小是養尊處優慣了,也難怪不願上山。”

 這話叫容與不悅耳,連同方才察覺沈牧離席的煩躁一併發作。

 他掌心運力,狠厲欲擊其肩膀,明顯半點不留情的起勢,兩人功力壓根不在同一級別,向塬即便耳聰目明,也根本躲不過容與的一招半式。

 向塬驚愕回神,只有立刻求饒的份。

 “師兄……饒我饒我,我再不敢指摘你那心肝肉了。”

 容與勉強收了五分力,可一掌下去,還是叫向塬差點吐了血。

 “……師兄。”

 容與不理會他的賣慘音調,只沉聲吩咐:“去盯緊沈牧。”

 向塬這才忍痛正色,方才他可不是白逛了那麼久,見沈牧現身,都不用師兄交代什麼,他自己就警覺地將他全程盯緊。

 今日那廝既敢現身丞相府,不是為周嫵又能為誰,向塬一路尾隨,果然看到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涼亭,當即一顆心頓時沉下。

 這女人,就不能安分些?

 向塬不想師兄受傷,斟酌試探開口:“如果他要是去見周嫵,那我……”

 容與沉沉眸,交代:“見就見。你在暗處盯住,若他膽敢行舉不端,就廢了他的手。”

 向塬眨眨眼,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他詫異問:“師兄,你現在這麼大度,都不在意他們私下會面了嗎?”

 “該沉不住氣的人,是他。”容與冷嗤一聲,口吻不屑,“阿嫵如今更偏向我,我急什麼?”

 急的人才會迫切露慌,眼下沈牧便是。

 今日他貿然現身丞相府,並非明智之舉,如此一行,周伯父和周崇禮怕是已徹底惱了他。

 還有,主席客位,他們本質不同。

 聞此言,向塬原本於開口的忿忿之言全部憋了回去,他不忍現在打擊師兄。

 實際他已親眼看到,方才沈牧一臨近,周嫵立刻便將身邊婢女遣離,兩人若非準備相訴情腸,還有什麼話是需要避人說的。

 容與不知他心事複雜,只道:“你繼續去盯,切記不可被阿嫵察覺,你不必窺私,保護阿嫵安然才為最緊要的。”

 “……是。”

 向塬應聲,只覺自己討了個苦差。

 不過他倒要想看看,周嫵能一邊對著他師兄懷柔撒嬌,轉眼面對舊情郎時,又會是怎樣一副面孔!

 ……

 水榭之上,環荷蘸碧。

 周嫵淡凝著沈牧,開口滿是疏冷:“當日相遇,或許並沒有沈大人所言的那般詩情畫意。寺廟遇雨,下山路遭了泥流,故而我與素素被迫暫住山上,也由此與你結識,當時,我剛剛求得上上的姻緣籤,轉眼便與你擦肩,於是我下意識以為,你我相識是天公弄巧……”

 “然而,素素日前再上梵山敬香,期間與住持師父閒談,無意提到我二人當初的中籤詩文,住持卻困惑告知,那幾句籤文只是尋常平籤,並無喜緣象徵,最巧的是,當日為我們解籤的光愫師父如今早已離寺,據說,他回阜鎮還俗置鋪,眼下竟將米麵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沈牧,你好像也是阜鎮人吧。”

 沈牧溫善的俊顏閃過一瞬錯愕,似乎很意外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可那抹神容異樣轉瞬即逝,他眸光平靜,面上更無半分被揭穿陰謀的慚愧。

 默了許久,他只用一種很奇怪的接近悲涼的目光注視她良久,之後半闔上眼,低喃輕語:“所以,嫵妹真的無法再傾心於我,是嗎?”

 周嫵無情回:“是我當初錯把新鮮誤以為是情誼,其實沈公子與我之間,原本就不過一聯詩文相贈的交情,更何談傾心?今日說清,以後我們便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你的官途,自己去搏,我周家借不了你想要的那把青雲梯。”

 她忍不住諷刺出口,實在見不得他當下那副假意沮喪的虛偽面孔。

 說完,她抬步要走,卻聽沈牧在後忽的大

笑兩聲。

 “原來你以為我故意接近,是想通過你兄長周崇禮來攀附東宮的門階,嫵妹,如今你學會了揣摩人心,我為你高興。”

 周嫵蹙緊眉,轉過身,怪異打量過去。

 被揭穿面具,沈牧為何不心虛,不恐慌,反而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當是他又想耍弄花招,周嫵不想猜測更不願理會,正要走,沈牧啟齒,終於說了她此行最關心的問題。

 “你上次找我,打聽那包五噬散的來源,我一直記在心上,遂在腿傷養好後,立刻尋去當初買藥的黑市,可事過期久,如今那裡早已經沒有任何線索痕跡,於是我回府,又仔細思量拿藥當日發生的所有細節,最後終於被我憶起,有一樣東西也許能確認送藥之人的身份。”

 周嫵立刻詢問:“什麼線索?”

 沈牧沒有賣關子,坦言:“向我遞藥那人的衣袖袖口,隱著腕上半片黑色蓮印。”

 似乎看出周嫵目光中的懷疑,沈牧繼續詳述細節。

 “其實那人一直小心掩藏著,若非那日黑市熙攘擁擠,他不慎被人撞到肩膀,手腕一抖,那處蓮印也不會輕易暴露在我視野範圍內,除了這個,便沒有更有用的信息了,希望我方才所說那些,會對你有用。”

 “黑色蓮印……”

 莫不是青玄門的江湖對手——玉蓮樓的人。

 想到這,周嫵只想立刻告知容與,叫他提高警惕,防止玉蓮樓的人暗下黑手。

 走前,她看向沈牧,依舊面容冷肅,“你做這些我絲毫不會感激,容與哥哥眼目受傷,除了我的過失,便是拜你所賜。”

 “我怎會有那個本事。”

 沈牧開口意味深長,安靜凝了她片刻,知道她耐心已盡,他最後道,“嫵妹,你我有一聯詩文的情誼,其實,我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