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 作品

第 70 章 青嘉x拓拔湛





那一天,朝椿閣罕見熱鬧起來,舅舅,表哥都來了,她很高興,因為自親生父母故去後,她還是第一次過這樣熱鬧的生辰,所以幾乎出於本能的,她很歡迎,也非常接納這位新哥哥的到來。




但所有的欣喜都只停留在第一天。




之後,親眼目睹過母妃對他的為難苛待,舅舅表兄對他的傷害折磨,青嘉人微言輕,無力阻止,心中煎熬痛苦萬分,她不明白,為何待她友善的家人,會忽的露顯出另一副面孔,去傷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他不是……也喚她為母親的嘛。




那時的青嘉多麼希望,哥哥從來沒有在朝椿閣出現過,然而木已成舟,她多次親眼目睹哥哥被凌虐的慘狀,卻只能在暗處默默地落淚……




淚意愈發真實,青嘉有些醒來的意識。




她是在滿腔愁緒中睡著的,入眠後睡得並不舒服,當下蹙著眉頭抬手,竟真的從眼角處抹過一道溼痕,動作重複了遍,她指尖碰到什麼東西猛地停頓住,心頭急促跳了跳,她緊張又遲疑地慢慢睜開眼睛。




床沿邊,坐著一高大的身影,隱匿在黑暗中,揹著薄薄的月色,看不清其面目。




可青嘉怎會認不出對方是誰,




他的身影輪廓,




他的氣味,全部清晰印刻在她腦海裡,驅不散,趕不盡。




“皇兄……”




大概沒想到她會中途醒一次,蕭欽微愕,很是不自在地收回了手,並沒有立刻應聲。




青嘉身軀同樣緊繃著,她撐身想坐起,卻被一雙大掌阻止。




“躺著。”蕭欽聲沉含啞,說著將目光向一旁瞥去,看著屋內微弱的爐火,以及有些刺鼻的劣質香味,他擰眉問,“宮人們怎麼伺候的?”




“她們都服侍得很盡心。”




“這叫盡心?”




他語氣不善,青嘉語塞地止了口。




後半夜,霜凝飄雪,爐火不旺,青嘉被子沒蓋嚴,肩頭難忍覺冷,於是也顧不得面君之禮,垂眼悶頭瑟縮地往被子裡面鑽。




蕭欽在黑暗中嘆了口氣,而後親自動手,幫她掖好邊角。




感覺到手感明顯的厚重,他疑問道:“要蓋兩床?”




青嘉聲音低弱:“這樣才不會覺得冷。”




“怕冷怎麼不叫宮人們從內侍房領取來上等的瑞炭,你屋子裡燒著這些劣勢石炭,入夜生煙也不覺得嗆鼻?”




聽他兇巴巴又含關懷的語氣,青嘉抿住唇,心頭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忍著悒鬱的情緒,小聲回說:““內苑各宮劃分階位,吃穿用度所領自是不同的,如今臣妹搬至新苑,此宮不比朝椿閣的尊奢,按例簡樸是規矩行事,怪不得下面的人。”




蕭欽聽她回答,更不痛快,扭過臉去沉聲教訓:“又不是寡人命你搬來這宮角仄隅之地,自己知道過來會有苦頭吃,還執意行事,如今受苦,怪得了誰?”




青嘉心裡一陣難過,最後只是嗡聲低語:“臣妹誰也不怪。”




蕭欽不再咄咄,語氣稍緩又道:“朝椿閣還空著,你明日就搬回去。”




青嘉縮在被子裡,搖了搖頭,“在這裡適應適應就好,臣妹會住得習慣的。”




“你是還在和寡人置氣?”蕭欽眯眸,向她逼迫靠近,黑影籠罩在她面上,氣氛瞬間壓抑起來,“先前的誤會都解開,寡人最後還不是看著你的面子,給了梅妃最後的體面,將她葬入了妃陵,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就這麼和寡人過不去?”




青嘉眼角不忍滾出淚珠,但幸好兩人是在黑暗中對視,她的清淚無人能察,唯獨她自己能感覺到溫熱到冰涼的轉瞬過渡,脆弱以此得以掩蓋。




“臣妹不敢。”




蕭欽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時百般無力。




坐在床沿邊,蕭欽背影如石塑,直至好一會,他才姿勢不動地出聲,“青嘉,在我眼裡,整個宮中你是我唯一的親近之人,誰也不可替代。高處不勝寒,坐穩帝王之位註定要忍耐常人難捱的孤獨,但我早習慣一人獨行,對此根本不在乎,可青嘉,你是不一樣的,誰都可以背離我,唯你不行,明明從一開始你便站在我這邊,為什麼後面又要變?為什麼……”




他這次開口沒有再自稱寡人,




而是平易地用了‘我’。




那般看重權勢之人,




在這一刻卻是心甘情願地將身份放下,他小心翼翼的,試圖拉近與青嘉的距離。




但青嘉並沒有回應。




她只安靜地凝看著他,神情無動容,甚至好半響過去,終於肯啟齒的第一句話,猶如一把鋒利匕首,直直精準地刺進他心坎裡。




“皇兄,放我出宮去吧。”




爐子裡的劣質炭石燒到最後,嫋嫋煙塵入鼻更加燻嗆。




蕭欽眼睛被燻得發紅,發澀,他嘴巴緊緊抿著,在不被人察的暗處,他雙手攥拳,指尖幾乎要掐進肉裡。




他轉過身,“就這麼想離開我?”




青嘉偏過臉,一鼓作氣,忍著喉頭蔓延的苦意,清醒繼續道:“皇兄,無論對你對我,這是最正確的選擇。我的公主身份哪有斤兩,青嘉有自知之明,如今我早已不適繼續留在宮裡,前朝群臣催促,後宮選秀在即,京中家世清白的眾位貴女們好多請去宮裡的嬤嬤打眼指教,個個做足了入宮的準備,這些人裡,總有一個兩個能入皇兄的眼緣,以後帝后執手相攜,才是盛世之象……”




“住嘴!”蕭欽聲音帶著隱顫,以及難抑的怒意,他瞪視著青嘉,眸光顯出受傷的破碎,“此事你從何處聽來的?”




青嘉吸了下鼻,遮掩淚意,“貴太妃在永福宮大操大辦的架勢,誰又看不出來,皇兄不必將此事瞞我,如今後宮列苑尚不充盈,皇嗣著想是穩朝堂根基,選秀的確為迫在眉睫的大事。”




蕭欽惱道,“擅自揣度聖意!寡人給她留著面子,她倒真敢端拿起太后的架子,自作主張來多管閒事!”




“難道不是皇兄你的授意?”




“當然不是。”




蕭欽一想便知皇太妃心裡打的什麼算盤,她族親侄女眼下正是待嫁的年歲,自他初入京伊始,她們便幾次三番地殷勤討好,意指後宮主位,這樣的盤算無可厚非,但他們過於心急了些,頻頻試探小動作不斷,惹得蕭欽的不快。




略思吟,他沒有當即發作,而是打量起青嘉來,隨後探究問道:“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執意搬來新苑?”




“朝椿閣奢麗無雙,歷來都是寵妃入主,皇兄封妃納後,宮苑相繼充盈,臣妹豈能失禮佔住?新苑很好,若皇兄念及情分,肯恩賜臣妹在宮外置一單獨院落,臣妹自感激不盡。”




青嘉想得長遠,自己身份尷尬,在皇嫂正式嫁入宮門前,她必須要先離開皇宮。




哪怕她可不顧自己的臉面,卻不能冒險辱沒整個皇族的清譽。




蕭欽氣惱她一直說些撇清關係的話,他拼命想和她離得近,不再分開,可她卻一步一步地向後躲,準備逃離。




他深吸一口氣,不理會她的請求,並用平沉的語氣命令道:“明日起,你重新搬回朝椿閣安心住著,往後誰敢再對你不敬,議論半句閒話,寡人立刻割了她們的舌頭,以儆效尤。”




“皇兄……”




“這是聖諭。”




青嘉拗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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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火滅了,屋內最後一點光影也暗下。




蕭欽嫌棄炭石劣質,氣味難聞,於是任憑爐內餘火熄冷,也沒再往裡加炭石。




室溫漸涼,青嘉身上壓蓋著兩床被子依舊覺得手腳發冰,可奈何蕭欽不走,她也無法安睡,兩人僵持半響,青嘉終於忍耐不住地開口。




“皇兄不覺得冷?天晚了,明日還有早朝,皇兄聖體豈能受委屈,還是快回前殿安歇吧。”